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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歌从黑暗中惊醒,刺鼻的霉味夹杂着陈年尿臊直冲鼻腔,迫使她皱紧了眉头。铁窗外,一缕惨白的月光斜斜地刺入这方寸之地,映出墙角蜷缩的几只灰影闪动的老鼠。她身上原本干净的月白色素衣已沾满尘土,外罩的藏青对襟褙子也皱皱巴巴,完全不复往日的利落姿态。
“这大理寺的牢房,连只老鼠都养不肥。“她轻声嘟囔着,手指轻轻拂去肩上的尘土,却摸到了冰冷的铁链。手腕和脚踝处的镣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在寂静的牢房中格外刺耳,仿佛在嘲笑她的处境。
前些日子,她还在为城南张员外家寻找丢失的孩子。那户人家住在靠近南市的宅院,家境殷实,朱漆大门旁的石狮威武气派,透着富贵。张员外那不满六岁的小儿子在集市走失,急得他们面如土色,抓耳挠腮。李清歌不过是将孩子平日里最爱的那只绣着“福“字的布老虎拿在手里,倒了三滴清水在掌心,念了几句口诀,闭目片刻,便感知到一系列模糊画面——孩子的方位大致在城郊,有水的地方。借着这些零星线索和她多年来积累的经验,她判断那孩子可能去了城郊的荷塘。果然,她带着张员外的家人在荷塘边的一座偏僻小庙里,找到了睡得正香的孩子。
张员外喜极而泣,千恩万谢,颤抖着双手塞给她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银锭上打着官府的印记,在阳光下闪着低调而诱人的光泽。李清歌本想推辞,却听那妇人哭诉家中还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母亲卧病在床,望闻问切多位医者都束手无策,病情每况愈下。她本想留下三两买些生活必需,却终是不忍,收下银子后,凭着直觉提点了几句老人家的病症。
“老夫人非是感染风寒,而是肝火过旺,伤及心脉。“她的声音沉稳而笃定,“需以龙胆草、栀子、竹叶等苦寒之物清泻肝火,再佐以丹参、赤芍养血活血,调理月余当可痊愈。“
张员外又惊又喜,连连追问她如何知晓这等医理。李清歌只是神秘一笑,转身离去,绣花软底靴在青石板路上几乎无声,留下满脸惊诧的一家人。谁知半道上却被一群穿着官服的捕快拦下,二话不说,推推搡搡地将她拖进了这座阴冷的大牢。
“李清歌。“牢门外传来低沉的呼唤,打断了她的回忆。
一个面容清瘦的狱卒捧着食盒站在栅栏外,眼神闪烁。狱卒穿着粗布短打,腰间挂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带着某种畏惧。“有人送来的。“他将食盒推进栅栏,眼中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怎么,现在官府还管饭送暖了?“李清歌冷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犹豫片刻才接过食盒。木制的食盒上雕刻着精致的云纹,上等工艺,显然送餐之人非是寻常百姓。
“是城西路家的大小姐托人送来的。“狱卒压低声音,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又凑近几分,“她说,多亏了姑娘点破她未婚夫的真面目,才没坠入火坑。说是这份恩情,永生难忘。“
李清歌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路小姐前些日子来访,素雅端庄,一身淡绿色的褙子衬得人如出水芙蓉,与她闺阁千金的身份相得益彰,却愁眉不展,眼中满是迷茫。她手里捧着未婚夫赠送的一枚白玉兰花佩,雕工精细,价值不菲。只消轻轻一触,李清歌眼前便浮现出那男子与府中一名穿着粉色衣裙的婢女在花园凉亭暗通款曲的景象,还有他们密谋卷走路家嫁妆的恶毒计划,言语间尽是轻蔑与贪婪。
李清歌本不愿戳破,恐伤了小姐的心。她轻轻触摸那枚白玉兰花佩,感知到几个断断续续的情景------幽暗的花园、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只伸向金银首饰的手的气息。这些零星的感知虽不完整,但足以让她察觉不对劲之处。她语含委婉地开口点明:“这玉佩上附着几分阴霾气息,恐怕佩戴之人心不纯。小姐若珍视姻缘,不妨留心府上粉衣婢女与您未婚夫的往来。“路小姐半信半疑,回府暗查,果然揭穿了未婚夫的真面目,及时避免了一场灾难性的婚姻。
“你可知我为何被关在这牢里?“她掀开食盒,香气扑鼻,竟是难得一见的蟹黄包,上面还搭着一碟腌渍得恰到好处的姜丝,色泽金黄,透着鲜活。
狱卒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才快步凑近,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听说是谋害楚王府的侍女,死者身边发现了姑娘你常用的那种奇特符咒。那侍女喉间被人勒断,死状凄惨,引得满府震惊。“
“放屁!“这一声脱口而出,力道十足,吓得狱卒后退半步,差点绊倒。
“我那符咒向来只给活人用,死人有什么好通灵的?“李清歌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况且我这两个月连楚王府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怎么会去害他家侍女?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小声些。“狱卒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眼中满是惊惧,“大人们已经认定是姑娘所为,说是证据确凿,铁案无疑,只等明日公开审讯,怕是...“他没敢说完,但那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
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脚步声急促而有力,显然不是寻常囚犯。狱卒脸色骤变,丢下一句“有贵人来了“便匆匆离去,仿佛背后有猛兽追赶。
李清歌叹了口气,咬了口蟹黄包,细细品味。若真是大难临头,至少最后一顿吃得还算体面。蟹肉的鲜甜在口中化开,让她恍惚想起小时候在江南老家过中秋时的情景。父亲捧着蟹,母亲笑盈盈地为全家人剥蟹壳,欢声笑语间尽是温馨。可如今,物是人非,只剩她一人孤苦飘零。
牢房外忽然亮起火把,照得阴暗的牢室一片通明。一队侍卫打着灯笼快步走来,脚步声整齐而威严。为首的是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气势逼人。火光映照下,那人一袭玄色暗纹长袍,腰间玉带流光溢彩,墨玉冠上的簪子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轻轻晃动,勾勒出他分明的侧脸线条。他眉目如画,姿容昳丽,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却又掩不住眼中的凌厉与傲气,一看便知来历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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