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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仿若一块厚重的幕布,缓缓落下,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院子里,那根榆木桩在黯淡的光线里,轮廓显得愈发模糊。其表层浸油牛皮,在长久的捶打之下,已然被敲出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痕,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它所遭受的磨难。
沈默赤着上身,那古铜色的脊背在这暮霭沉沉的氛围里,好似一座散发着热气的小山丘,蒸腾着丝丝缕缕的白雾。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脊椎的沟壑,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夯土地面上,溅起细微的尘土,留下一个个细小的凹坑。此时的他,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全部的心神都聚焦在了眼前的木桩之上。
他正全力施展着莽牛拳的第七式“狂牛开山”,双臂挥动间,仿若两头脱缰的蛮牛,裹挟着呼呼作响的风声,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让那榆木桩剧烈地震颤起来。劲风肆意四溢,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院角晾晒的药材肆意掀动。当归须在这强劲的气流中,簌簌地颤动着,仿佛在风中瑟瑟发抖。
「莽牛拳熟练度+ 1.3%」
沈默的脑海中,适时地浮现出这行提示。然而,他的眉头并未因此而舒展,反而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在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这莽牛拳虽说如今有了些许进展,可距离大成的境界,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就凭自己现在这点微末实力,在这危机四伏、处处暗藏凶险的世道里,想要护住自己都难如登天,更别提揭开父亲死亡的真相了。这般想着,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懑如同汹涌的潮水,愈发澎湃,促使他愈发用力地挥动着双臂,每一拳都好似要将这满心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宣泄出去。
可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从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开始在这里苦练拳法,白天的进食如今早已消化殆尽。饥饿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他袭来,冲击着他的意志。
就在这一瞬间,一幅水墨卷轴猝然在他的意识中徐徐展开。卷轴之上,朱砂小字如同一滴滴殷红的血滴,坠落而下。沈默喘着粗气,缓缓收势。过度击打的指节,此刻泛着铁灰色,好似被岁月侵蚀的古老金属。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在这暮色之中,悄然凝结成了暗红琥珀般的色泽。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面板上显示着 78.4%的进度条,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感觉喉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满心皆是无奈之感。他深知,自己这具身体,终究还是太过孱弱,想要在这条变强之路上大步迈进,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沈默哥!”
一声清脆呼喊骤然打破小院的寂静。李雪提着竹篮,身姿轻盈地跨进院门。晚风轻拂,掀起她鹅黄襦裙下摆,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软缎鞋面。当她目光触及沈默血肉模糊的十指,原本满含笑意的眼眸瞬间被心疼填满。手中竹篮“哐当”一声,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你不要命了?”少女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前,急切地抓起沈默手腕。李雪自幼在父亲的医馆中耳濡目染,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坐堂大夫。她从小就跟着父亲辨认草药、研习经络穴位,对医术兴趣浓厚。父亲见她如此痴迷,便将家传的针灸手法传授给她。在长期学习与实践中,李雪熟练掌握了不少针法,“凤凰展翅”便是其中之一。但命运不济,父亲离世后,母亲用积蓄开了家药材铺维持生计,每日忙碌不堪。
竹篮里,除了还腾腾冒着热气的牛骨汤,还有几个用油纸包着的肉饼。李雪此刻满心都被沈默伤势占据,无暇顾及其他。她迅速掏出随身药囊,从中取出云洲白药(内含三七),又洒上少量血竭粉,瞬间,一股独特的药香弥漫开来,为燥热小院添了几分别样气息。随后,她将带有冰片的药膏仔细涂抹在沈默受伤处。少女微微俯身,低头处理伤口的侧脸被晚霞镀上一层金边,宛如一幅绝美画卷。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满是担忧地说道:“明日我让阿娘配些舒筋散,你再这般胡来,这双手可就废了!”
此时,李雪指尖精准按压在八邪穴上,沈默顿时觉得五指如浸冰泉,一阵凉意瞬间蔓延开来。紧接着,少女手腕轻抖,三寸银针闪电般刺入他掌心的劳宫穴,刹那间,沈默整条手臂的酸麻感立即化为千斤坠力,下意识想要抽手,动作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定住。李雪手中银针在指尖捻转三周,行凤凰展翅手法,接着以震法催动足三里穴,引气血下行。随后,当银针旋转着刺入腕横纹上二寸的内关穴时,沈默惊讶地发现渗血的指尖竟自行止住了血珠,仿佛有股清凉气息顺着三焦经游走。李雪一边处理,一边轻声说道:“你这手少阴心经已有郁火,若再强练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
沈默看着李雪一脸焦急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面上却强装镇定,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心里有数,就是想着趁着年轻,多练出些本事,往后也好护着你和婶子。”李雪轻哼一声,嗔怪道:“逞能,你要是把自己练废了,拿什么护我们。对了,忙了一天,肯定饿坏了,我给你带了牛骨汤和肉饼,快趁热吃。”说着,她从竹篮里取出热气腾腾的汤罐和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到沈默面前,眼中满是关切与温柔。
沈默接过汤罐与肉饼,鼻尖萦绕着醇厚浓郁的香气,心中暖意愈发浓烈。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真诚笑容,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汤和肉饼来得正是时候。”他也顾不上汤还滚烫,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又咬了几口肉饼。牛骨汤顺着喉咙滑下,腹中那如狼似虎的饥饿感稍稍得到缓解。
随着夜色渐深,巷口传来更夫有节奏的梆子声。李雪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犹豫了一下说道:“沈默哥,我该回去了,不然阿娘该担心了。”说罢,她又不放心地看了看沈默的手,才缓缓转身。慌乱之中,药囊里的决明子洒落一地,在青石板上滚动着,发出清脆声响。沈默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苦笑起来。他在心里想着,这丫头,总是这般害羞腼腆,不过有她这般无微不至的关心,倒也让自己这清冷孤寂的日子,多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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