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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我想装作没看见掉头就走，可是周先生已经看到我了，我躲也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和他打招呼。

周先生看到我时有些吃惊，因为那附近的房价贵得要命，也不知道他是没想到我这么舍得花钱，还是没想到他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他问我最近过得怎样，有没有困难的地方。我说省着用还过得去，谢谢周先生的关心。他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他，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帮我。

你知道整个过程最让我惊讶的是什么吗？周先生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好像派人开车撞我的不是他一样。他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要是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帮忙。他是怎么做到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的？

我担心他是来试探我的，所以去完超市之后特地绕了十几分钟，还钻进隔壁的小区，差点儿被保安当作奇怪的人抓起来。回去之后我也没把这件事告诉辛意，如果周先生要对付某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他。

辛意不用每天都换药了。医生给他开了一种很特别的胶布，有助于伤口的愈合，疤痕也会小很多，但缺点是长出新皮肤的时候容易引起瘙痒。我看着他像只大猩猩似地靠着墙，一上一下蹭门框。虽然看着好笑，但我还是阻止他这样做，因为医生说要是把结痂蹭掉的话还得多敷一段时间胶布。

我知道伤口长新皮肤的时候会很痒，好在我的伤在手掌上，痒的时候只能用手指隔着纱布蹭一蹭。辛意的伤口在后背，还比我的大，恢复时间也比我的长。因为长时间不能沾水，所以会越来越痒。他自己挠不到后背，又不能蹭墙，他就来蹭我。

对，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蹭”。他就跟着我，从后面贴着我，要我帮他挠一下后背。可是我还有其他事情做呀，不可能整天陪着他。我要打扫卫生，要洗衣服，要拖地，要出去买菜，要做饭给他吃。他也不说后背痒要我帮他挠一下，他就用一种很可怜的眼神看着你，像那种蹲在路边等着别人摸头的小狗，用眼神追着你，企图勾起你心底的一点点内疚和罪恶感。

洗澡比挠痒还要麻烦。伤口不能沾水，只能用一块湿毛巾擦身。本来辛意可以自己完成，但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需要别人帮忙。我给他找了一张小板凳，让他围着一条浴巾，像日本动画里在浴室洗头那种。我只负责帮他擦后背，其他的他自己搞定。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我并不觉得我“照顾他太多了”。抛开其他外在因素不说，就事论事。那辆车冲向我们的时候，辛意推开了我，不然整辆车都要碾在我身上。我只有手掌上的擦伤，辛意却伤到了后背。于情于理，我总归要照顾他吧。而且那辆车是冲着我来的，不是他。我不能因为受伤的不是我，所以就把辛意丢到一边不管。

我觉得，辛意因为我而受伤，我帮他洗衣服、给他做饭很合理吧。况且，他的家人好像很冷漠。我在他家住的那段时间里，我都没见过他和家人通电话，也没见到他家里人过来找他。我想，他之所以那么粘着我，说不定真的只是想找一个朋友。

我问辛意怎么不去上学。他说他读书早，又聪明，已经大学毕业了。他说他在国外长大，国外的学校只要修完学分就可以毕业了。他给我看他读书时的照片，又矮又瘦，像豆芽似的。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当初周先生会找上我了。

我又问他，为什么他现在跟照片上不一样了。他说在学校的时候因为太瘦小了，经常被外国同学欺负，后来他拼命吃肉喝牛奶，又参加各种运动，总算是把身材练起来了。那张他穿着童子军制服拍的照片，是他最后一张这么矮的照片了。之后他像气球一样，从一米七出头长到差不多一米九。要是对比以前的照片，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其实看照片的时候我有些心动。要是我也像辛意一样，拼命吃肉喝牛奶，会不会还有机会长高。但是又想想，第一个要求我就做不到，能长到一米七五我就很满足了，不强求太多。

不好意思，今天是要检查伤口的日子，很抱歉只能先聊到这里。谢谢你送的花，请记得带上曲奇饼干，我们明天再继续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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