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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3页）

“好吧，好吧，芭芭拉。”杰森拿开叼在嘴里的烟，扫兴地在她唇上吻了吻。

“我是看霍克先生的模样太……”芭芭拉接受着亲吻，含糊笑道，“老是被你捉弄，那可不成。”

趁这空档，埃文朝众人点点头，小心穿过那群船员，走出棋牌室。

一直走到客房走廊，他才慢慢放缓了脚步。隔着几道门，还能远远听见那调笑的声浪。

埃文轻轻叹了口气。

走廊从里到外透露出一种陈旧的气息，地上的绒毯因为久不清洗而呈现出潮湿的暗红色，如同挥发后的血液。墙壁上的木质装潢也浮着一层干涸的污垢，几乎和木板的花纹融为一体。二十多米的廊道上开着十来个彼此对称的房间，每扇门上贴着金属号码牌，被经年累月的煤灰熏染变黑。它像是一个已经衰老的女人，脂粉已无法填补纵横的沟壑，挣扎着去抓住空气里老去的岁月。

杜鹃号吨位不大，大部分空间都留给了货物，留给乘客的地方很吝啬。这次航行，连带着所有船员，一共也只有一百出头的人。原本在厨房旁边另有一条楼梯直通向锅炉房，从那里可以登上甲板，但最近那里被封闭了。因此他只剩下棋牌室这条道路，也不得不和杰森他们打照面。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许会选择一艘保密性更好的客轮，让自己能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度过这次航程，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杜鹃号是当时唯一能带他驶离德国的航船，他很感谢戴维斯船长。

埃文走到209号门牌前，打开门走进去。

整个房间是狭窄的T字形，总共十平米。皮质行李箱在床上摊开着，里面放着他为数不多的必需物品。衣物铺在底部，最上方放着一本证件，包含了相片，国籍等基本信息。

对面墙上挂着日历簿，上面印着清晰无比的黑色铅字“29”。

这是1935年11月29日。

埃文离开德国的第七天，《纽伦堡法案》颁布后的两个月。

这一年他都在法兰克福照顾病重的母亲，施耐德夫人死在十月最冷的一个雨天。当时的法兰克福，给埃文留下一种灰色而寒冷的印象。启程前往汉堡的那天，他提着行李推开门，看见天空中开始飘起白色絮绒。一片片，一滴滴，不带任何感情从上垂落，填满天地间的整个空间，像箭镞。

法兰克福的雪，好冷。

在汉堡的海关，他拿着证件与船票，递到办事处的人员手里。旁边值守的一位日耳曼军官，从办事员里拿过证件，漫不经心地阅读上面的内容，抬眼审视着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