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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二年二月十七,乾清宫暖阁内,鎏金兽首香炉飘出沉水香,混着淡淡的硝石味。朱厚照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望着刘娘娘在灯下调试火漆印模。她今日身着赤罗蹙金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却未佩戴往日的赤金炮坠,只在鬓边别了枚寻常的银蝠簪——那是她初入宫时的旧物,暗合「福至」之意。
「陛下瞧这火漆印,」刘娘娘举起模子对着烛光,「「工」字边缘加了卷云纹,像不像火德星君的袍袖?」她指尖抚过纹路,金粉敷就的护甲在模子上留下淡淡痕迹,「明日祭天大典,用这印封火器箱,百姓瞧了,只道是星君借陛下之手降神器。」
朱厚照盯着模子上的卷云纹,想起宣府战场上「工」字火漆印被冻成霜花的模样。那时王巧儿的手被火漆烫出泡,却仍笑着说「霜花是炮神的签语」。他伸手接过模子,触感比王巧儿刻的炮管凉上三分:「云纹虽美,却遮了「工」字筋骨。」
刘娘娘抬眼,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照片边角,那女子的粗辫在烛光下晃了晃。她心中一紧,面上却笑道:「陛下心疼匠人筋骨?听说尚工局的巧娘燧,已能在雨中连发五次?」她故意将「巧娘」二字咬得极重,翟衣上的火纹随呼吸起伏,「臣妾今儿个见着她,腕间竟戴着铁锚纹的镯子,倒像个女将。」
朱厚照摸出袖中的火铳模型,铁珠在掌心跳动如鼓。自正月十六王巧儿入宫,刘娘娘便常以「女将」称呼她,看似褒奖,实则暗刺其「不守女德」。他望着刘娘娘眉间的朱砂痣,想起太原城雪夜她替自己挡箭时,血珠也曾落在这颗痣上,红得惊心动魄。
「火德星君托梦,」他忽然开口,将模型轻轻放在她掌心,「说火器需借女子阴火淬炼。巧儿的镯子,便是星君赐的符。」
刘娘娘指尖一颤,火铳模型的棱角硌入掌心。她当然知道,这是朱厚照在借「天命」堵她的嘴。自王巧儿解职入尚工局,后宫便流言四起,说陛下要立「匠神娘娘」。她捏着火漆印模,忽然轻笑:「既是星君赐符,臣妾明日便让尚衣局给巧儿姑娘做身火纹翟衣,也好在祭典上……」
「不必。」朱厚照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耐。他起身走向书架,目光扫过《天工开物》上的朱批,「匠人穿翟衣,如让耕牛戴金鞍。」他顿了顿,从暗格取出林夏的照片,「你瞧这女子,短衣长裤也能站在匾额下,谁说女子不能掌火器?」
刘娘娘盯着照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女子的笑靥比王巧儿更明媚,短衣露出的小臂白得晃眼,偏偏朱厚照瞧她的眼神,比瞧火铳模型还温柔。「陛下又拿西洋画本消遣,」她强作镇定,「这「北京大学」匾额,怕不是匠人臆造的?」
朱厚照不语,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这是他第三次向刘娘娘展示「西洋画本」,前两次她都以「奇技淫巧」为由避开。今日她却主动追问,倒让他有些意外。「匠人臆造?」他轻笑,「书上说,这叫「玻璃」,比琉璃更透亮,比铜镜更平整。若能铸出来,匠人便能在屋里看雪,不必受冻。」
刘娘娘望着窗外纷飞的雪,忽然想起正月里给王巧儿的防烫手套,内衬的细瓷粉她曾偷偷验过,确实能隔热。「陛下想让匠人住玻璃屋子?」她走近半步,翟衣火纹与照片女子的短衣重叠,「可琉璃厂的匠人说,这玩意比火铳还难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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