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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bra 对康俊的表现仿佛都在意料之中,轻轻笑了笑,道:“你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猜他可能是刚才用手机现查的。不过搜索这种植物的百科,看似举手之劳,又有几个人会动这几下手指呢。”
唐盈盈点点头,承认道:“是的,所有人都认为文章是坐在这个植物的名字上,忽略了重要的线索。”
Debra 像个精灵一般,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愉快地看着智商受挫的唐盈盈:“我之前跟你说 Bert 是校内耀眼的明星,现在相信了吧。他特别善于制造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并在这个时刻里,将自己想传达的信息,传达出去。你看着吧,今天这场活动,谁的收获都没他的大。”
对于这点,唐盈盈倒是不否认的。能迅速抓住机会营销自己的人,在如今的社会里,无论怎样都算得上是稀缺性人才了。唐盈盈低着头,又默默想了想康俊的做事的风格,总结成两句话,那就是台前高调,内里持稳。在所内部做机制变革、人员调整的时候,他小心谨慎、亦步亦趋,足足像一名老重持稳的政客,先做好每一个人的思想工作,再悄无声息地通过人员组合,完成团队换血,进而达到更新工作机制的目的。而在今天这种需要展现优势,竭力推销自己的场合里,他又能迅速抓住着力点,巧妙地用近乎直白的方式将律所进行推销,用一句有勇有谋来评价他的今天的表现,也不算过分。唐盈盈抬了抬头,会场中央那个上上下下足足七层的大水晶吊灯,将康俊的笑脸映照得非常浮夸,本就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粉粉的红润,嘴角微微翘起,盖着一股“精英”“高智商”式的胜利假笑。唐盈盈在这一刻突然确定了两点,一是老主任陈君给所里找来这么一个接班人,是非常成功的。二是唐盈盈自己,也是十足十地不喜欢这个叫康俊的人。
这么一想,唐盈盈自己也吓了一跳。职场里历练了近十年,她早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很冷漠地对待工作关系,不掺杂喜厌的情感。只是如今这厌恶的感觉竟来的如此真实,倒令她有了一刻的犹豫。是因为康俊的虚伪吗?狡猾?还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亦或是他对资本谄媚的态度?唐盈盈不知道,好像每一个原因都是,却每一个原因都不全是。她企图继续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有一种自身体深处蔓延上来的真实疼痛感制止了她的念头。她又被自己吓了一跳。只好坐在位置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满脸荣光的康俊拿了大奖,又致谢,亲热地与主办方搂在一起,低头交谈了一些什么,然后,接过了一个大得夸张的信封,里面装的正是这次活动的大奖北极光之旅。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将近晚上八点。Debra 与 Rowan 同乘一辆车走了,唐盈盈也没脸去当这么个灯泡,只好搭康俊的顺风车。
康俊开了一辆珠光白的斯巴鲁傲虎,从观澜湖到市区,走了一小段高速,转进市内道路的时候,塞车塞得纹丝不动。唐盈盈昨天晚上就没休息好,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再被车上微微的暖气一熏,眼皮就止不住地要阖上。她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右手暗暗用力,死命去掐自己的大腿。尝试了几次,效果不大,一阵暖风从空调口迎面吹过来,就想三月里的春风一般熏得她头脑晕眩,白色的仪表盘氛围灯更营造出了一种轻暖的气氛,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唐盈盈的脑门便直直撞向了前格栅。
这么一个猛烈的动作,总算把她自己给惊醒了,唐盈盈霍然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前方仍然是一大片闪烁着红色尾灯的车屁股。而自己的左手边,康俊的一只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摸出了一小瓶矿泉水,伸到了她面前,“喝点凉水吧,有助于驱赶瞌睡。”
唐盈盈谢了谢,接过水瓶,却并不拧开,而是往自己困倦的眼皮上压了压,冰凉的触感暗暗刺激着神经,混沌的大脑好像稍微得到了一些清醒。康俊看着她,一脸好笑地说:“我发现你的警惕性真是异常的高,在我的车上,不敢喝水,也不敢踏踏实实地睡一会,是担心我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么?”
唐盈盈被这么一说,面上便有了一些尴尬,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您想多了。”她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导航地图上那条长长的红线,嗫嚅着,像是极不好意思说出来,“您看,这条路堵成这样了,估计没一个小时都到不了,喝水这么危险的动作,还是先不要干了。”
康俊看着她,评价道:“说得煞有介事,很用心地找了个体贴的理由。”
唐盈盈的脸皮红了红,转过头去看窗外,黑蒙蒙的一大片,一些林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照着人们因塞车而骤生的烦闷情绪,百无聊赖。堵车,真是现代城市人不可避免的社交困境。两个人就这么在车里干呆着,不说点什么吧,实在很尴尬。可聊些什么呢,对于康俊这样的人,唐盈盈心底那根防线始终绷得紧紧的。
“你猜,刚才主办方,就是那个一张长长脸的总监 Oliya 跟我说了什么?”车里的另一个人果然也憋不住了,开始没话找话地说。
唐盈盈转过头,看见他一脸得意的笑容,便没好气地说,“这还用猜么,您今天表现得这么出众,再加上前面 Debra 的专业加持,那个什么 Oliya 八成会说,‘Oh, Mr. Kang, you impressed me. I think we need an in-depth talk. Tomorrow or next week?’”唐盈盈怪腔怪调地模仿着那个欧洲女人说话。
康俊噗地一声,笑喷了出来,“简直是原版刻制,要不是我是当事人,简直以为你偷听了。”
唐盈盈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道:“压根就没有偷听的必要,你今晚这么卖力地博出位,目的不就是要钓着这条大鱼么?要是这都看不明白,那不成傻子了。”她说完,转过头看了看康俊,他理着利索的短发,发色微微有些呈褐色,高耸的鼻梁,光洁的皮肤,过分精致的下颌曲线甚至有几分韩式美男的特征,与李睿坚毅清癯的面容大不相同。呵,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嘛。唐盈盈转回视线,从胸腔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道,“康主任,Rowan 都觉得他们的项目风险很大,根本就没什么实体项目支撑资金运作,您为什么就这么想插一脚进去呢?”
康俊笑道:“对啊,风险大,看不清法律的礁石在什么地方,这正是我收他们高价的正当理由。要拿下这么一个大客户,机会可不容易遇到。”康俊好像还很兴奋,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语气浮在半空中,反而运用上了腹式呼吸,讲话时中音十足。唐盈盈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索性扭过了头,默不作声。康俊像是有意似的,又去挑她,“怎么不说话了?唐律师,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当然,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个问题,上班干活,拿钱走人,多的是看不顺眼的上司和客户,不过,我就是有点好奇,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可以对我的反感和警惕到了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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