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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她们吵着要来，我没同意。怕她们吵到你休息。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两日。”Rowan 的声音里满满是温存和关怀，“饿了么？我让人送些吃的进来，不过这几天你只能吃流食。我也尝了尝，看着虽然不好吃，但味道其实还可以。”

“还不饿，胃里有些空落落的发慌。还是再喝点水吧。”Debra 往外抽了抽自己手，却被 Rowan 握得很紧，动也动不了。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接过 Rowan 递来的水杯，目光落在了他有意避开的侧脸上。

“你的脸怎么了？”Debra 疑惑地问。

“哦，这边吗？”Rowan 尴尬地笑了笑，顺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冰块袋，胡乱压在上面，“昨天跑来看你的时候，撞墙上了。怎么一夜了都还没消肿？”

Debra 好笑地问，“撞在一面五指形状的墙上了？”她盯着 Rowan 那张高高肿起的脸，上面红丝丝的一大块，经过一夜，边缘虽然已经很模糊了，却还是能勉强分辨出手指的形状。

Rowan 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再不解释清楚就更麻烦了。于是，把自己坐着椅子往前拉了拉，靠近 Debra，笑着说：“我不是有意要告状啊，这是被你们那唐律师给打的，她看上去个头不大，没想到手劲不小，一巴掌，我眼前就只能看见星星了。”

Debra 也吃了一惊，问道：“盈盈打你？为什么啊？”

“因为我活该，”Rowan 一脸的坦然，大半个身体靠在床沿上，将 Debra 的手小心地捂在自己双手的掌心里，一双清澈明眸布满血丝，言语里是令人揪心的疼痛，“我昨天吓死了，真的。我刚下飞机，唐律师二话不说，上来就一个耳光。我看她半身的血，以为你出事了，心脏都不会跳了。Debra，我错了，我现在特别后悔，不是，我早就开始后悔了，我不该为了要个儿子那样逼你，我一定是鬼上身了，我是神经病。”

Debra 微微一笑，对骄傲的 Rowan 不断的忏悔，她似乎并不太在意，“你会这样说，也只是因为你现在有了儿子，理想圆满了。其实没有必要，我没怎么恨你，当初离婚也不是赌气冲动，”她又盯着他肿起的脸，忍着笑说，“盈盈也是急坏了吧，我帮她向你道歉。”

Rowan 的眉心猛地一抽，握着 Debra 的手便更用力了，“我没怪唐律师，我也没有觉得圆满，比儿子更重要的是妻子，是我之前想错了。Debra，你原谅我一次啊。”Rowan 焦急地解释，慌慌张张地恳求对方的原谅，抬眼却见 Debra 脸上静若止水，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还微微低着头在喝水。他定了定神，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柔和，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缓缓叙道，“我知道现在你不那么容易相信我了，但我这段时间真的有努力去搞定这个问题。从我们离婚以后，我心情一直都不好。每天都不想回家，看着我们的房间就觉得又空又冷，心里好难过。我觉得似乎是我错了，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但我也不知道能去问谁，这个问题就这么一直压在我心口上。有一天呢，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为什么不去网上问问啊，于是我就找了一个人气超旺的论坛发帖，问大家我就想要个儿子有错么？结果来回复的网友居然超多，大家齐刷刷地反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家有皇位需要继承么？”

Rowan 说到这里，竟把 Debra 逗笑了。她刚笑出来，肌肉牵动伤口剧痛，便又转成了呲着气的叹息，“不是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可以上网找的。你怎么这么呆？”

Rowan 心疼不已，一脸无奈道，“我也没别的办法了，不过我看大家这样回答真的有启发到我。我就想啊，这样的话，那我就该去问问家里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的人，看看他们怎么想，或许能够理解我的想法。”Rowan 平平静静地说，完全顾不上一旁的 Debra 满脸愕然，像是说起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Debra 扶额叹息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居然会这么去理解。你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吧？”

Rowan 笑了笑，“我开始是打算给日本皇室写信的，不过后来有个朋友得知我的想法后，就安排了我与日本内务厅的退休女官枝子女士见面。枝子为日本皇室服务了四十多年。她听完我的话，拿出随身带着的一只琥珀，里面有两只甲壳虫，告诉我在日本这叫情侣琥珀，里面有两只正在恋爱的小昆虫，活着的时候被人摆成了想要的造型，再被滴上滚烫的松脂，一点一点凝固成形。看起来两只小虫子还栩栩如生，琥珀晶莹剔透，其实已经死去很久了。皇室的生活就是琥珀呀，把活生生的人粘住，摆给别人看。齐先生，能包裹住生命的除了松脂，还有荣耀呀。你所有视为荣耀的东西，最后可能变成噬夺生命的束缚哦。”

Debra 眼中微微一酸，两汪晶莹的清泪在眼底显露，她轻声说，“枝子女士，真是一位非常聪慧的人。”

Rowan 伏在床边，将她白澈如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是的，她的话让我想了很久，一直以来我都说生男孩来延续姓氏是中国人的精神信仰和理想。我要生个男孩来继承我们齐家的家业。我以前理所当然地这么想，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错。但我敢再往深里想一想么？究竟什么才配叫理想，应该是那些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去获得的才能叫作理想。把风险百分百压在妻子身上，丈夫去搏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这只配叫自私的妄念。我口口声声说爱女儿们，要宠着她们，给她们最好的生活，要鞭策儿子担负重任，这话多可笑，为什么我要默认女儿们就比不上男孩。为什么我早早就要假设到他们成年的时代，男女观念仍然会这样失衡。如果我们齐家的财富、地位，还有这些令人羡慕的生活是荣耀，那就让它们成为我们和孩子们自由的基石，不要再把它融成松脂，再将我们变成琥珀了。”Rowan 的声音温暖如洋，像是她最爱的花香蕴在耳边，“我想明白了这些，也就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婚。但我现在反悔了，我当初无论如何都不该松开你的手。我昨天告诉了爹地，这个 BB 是你拼死生下来的，名字由你来取，不会姓齐，最好可以跟你姓杨。以后 BB 也不一定要继承我们齐家的企业，他想学什么都可以。金融这么枯燥的，还是艺术好，画画、音乐，看他自己的天赋在哪，我会都支持。等他长大，想不想结婚，想不想生孩子都随便他，我不对他提要求。如果生男算是一条代代传承下来的恶念，那就让它终结在我这里吧。Debra，爹地已经被我气得住院了，我也顾不上他，他想的明白是这样，想不明白也是这样。我现在只求你，跟我一起给三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我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弄砸了。”Rowan 说着，声音在强烈的情绪中颤抖哽咽着。他在床前跪下，解开了衣领。露出了挂着两人的婚戒的项链。他把其中女士的那枚戒指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了擦，抬手时又抹了一把脸，摩挲了一会，郑重地举着，“Debra，marry me，again，please。”

天边一朵云在风的吹动下，浮浮飘走，露出后头金黄色的光芒，遥遥地从一尘不染的窗口撒落，粼粼灿灿，将满屋子都笼进了一片明媚的光晕中。Debra 的侧脸在这样的光线下莹润如玉，泪水糊住了视线，眼前一片氤氤氲氲，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沉默了良久，她宛然一声叹息，缓缓道，“Rowan，你先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