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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搐着哭起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断断续续道,“如兰……我梦到了……父皇……还有太子弘文……”

如兰搭在我背上的手指僵了僵,半晌才道,“皇上和太子?”

“如兰……他们说我是没心肝的……认贼作夫……”心中难过的不行,我第一次梦到这些亡人,竟是被控诉,这些我曾经的亲人。

难道当真是我错了吗?应该随着庄宜和严奕复国?

如兰一下一下地在我背上顺着,殿中寂静无声,只有钟漏的清澈声音响在耳畔,眼中早已无泪了,只是无神地大睁着,望着帐外的小烛投在床榻上的暗影发呆,“其实你也是怨着我的罢。”

话音落下,竟是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今日如兰虽待我还是一切如从前一般,可是我们从小一同长大,她是怎样的习性我是再清楚不过,一点一滴细小的变化我都知道,我一直觉得是分离太久的缘故,此刻却骤然心中清明。

如兰的手顿了一下,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道,“我当你是姐妹,有话便敞开了说,莫要闷在心里,反而生了嫌隙。”

如兰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带着毅然决然的果敢,“如兰死罪,姐姐既让如兰说,如兰便斗胆说出来,即便姐姐是杀是剐都不要紧。”

如兰深吸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凌国蒙受了怎样的奇耻大辱,姐姐曾经都曾亲眼所见,用血流成河罄竹难书来形容亦不为过,庸人闻之尚不能忍,姐姐是公主,身体里流着皇族血脉的人,怎么能置之不理,反而嫁与灭国仇敌为妃,如此心安理得。

颐骆公主全心为国,姐姐为何连自己的亲人都要疑心却放心宸帝?退一万步说,严将军到底姓严,他的灭族之恨尚且不论,他既愿扶持姐姐,姐姐又为何将他远远推开?”

如兰言语激烈,曾经温顺的眼睛此刻却是血红的,令我想起梦中的亡人也是这般神色,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些话是谁说给你的,你方才去了哪里?”

如兰余怒未消,“姐姐不必怀疑这是谁说与我的,如兰也是这样认为,姐姐生性淡泊不爱权利金银亦不爱万里江山,可是咱们大凌需要啊,若是一日无法洗雪冤屈,便一日亡魂难安,凌国的百姓便一日无法抬头做人。”

我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如兰,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再不是躲在我身后眼神怯懦的小小丫头子了,这样有主见。

如兰吸了吸鼻子,极力忍着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落了下来,“姐姐可知道,咱们皇上是怎么死的吗?皇上堂堂天子何等尊贵,最后却被凌国兵将千刀万剐,浑身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如此大辱,姐姐怎能忍得?”

若是一日无法洗雪冤屈,便一日亡魂难安。

我心中震动,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的父皇,我的亲人他们是怎样……怎样孤单绝望的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楞楞的坐着,只觉得全身都像被冻住一般,良久竟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如兰跺了跺脚,急道,“姐姐竟是一句都未听进去吗?”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天大的事也该容我缓缓罢。”说完这句,我不再理会,独自起身去看钟漏。

丑正二刻,时辰还早着呢。

却是怎样都睡不着了,心乱如麻,千头万绪盘桓在心中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殿中暗沉沉的,只有帐前的小烛发出微弱的光亮,却不足以照亮整个寝殿。

窗外影影幢幢,纵横交错的树枝投映在窗纸上,摇摇晃晃,仿佛妖魔鬼怪的爪子,万籁俱寂之中连雪压断树枝的轻微声响都听得鲜明。

我走过去用力将紧闭的窗扇推开,顿时寒风大入,殿中的暖意瞬间便驱散了许多,只着一件薄薄寝衣的我,不由打了个瑟缩却仍是咬牙站着。

“这冬夜里的寒风最是要人命的,姐姐是连自己的身子也不要了吗?”如兰从身后走上来,说着便要拉过窗棂关上。

我紧紧地扣住窗框,目光却望着院中的那几只红梅,想来应是又下了雪,院中的积雪又厚了几分,愈加衬的那红梅娇艳欲滴,甚至还有几缕暗香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视线所及都是白惨惨的亮,入目皆是干干净净的雪地,虽是夜晚却比白昼还要刺的眼睛生疼。

许是被刺痛,我缓缓闭上双眼,“不管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你记着,该我的责任我半分也不会逃避,但是也不必把天下兴亡的大帽子扣在我头上,若非皇族中没有了男子,谁又何曾把我这女流之辈放在心上?”

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