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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泼在样品上,竟只泛起细密的小泡,很快被吸收。李翁颤抖着摸了摸样品表面,触感比他见过的任何夯土都坚硬,更奇的是,样品侧面刻着细密的刻度线——那是系统计算的最佳颗粒级配标记,每道线间隔恰好是一粒粟米的宽度。"这...这刻度..."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河工营,老河伯总说"土分五等,沙辨三目",却从没人真的刻出刻度。
亥时初刻,堤坝工地上火把通明,烤得空气发烫。巴图站在劳工中间,用算筹比划着,算筹是用黄河边的芦苇杆做的:"每五百人分一屯,早班从鸡鸣到日中,晚班从日昳到亥时,每刻钟轮换一次。"他转头看向王顺,"你带的丙屯,负责搬运东边的沙土,按算筹上的数目,每车需装十二锹半。"
王顺冷笑:"你倒是会纸上谈兵,有本事..."话未说完,巴图已摸出算筹,在掌心快速摆弄几下,算筹碰撞声在嘈杂的工地上格外清晰:"丙屯共三百二十人,每人每日应搬土八筐,每筐需装沙十二斤四两。若用你昨天的法子,每人少搬半筐,三日就会延误工期,堤坝撑不过下一场暴雨。"
旁边的老民工忽然开口,露出缺了两颗牙的嘴:"这账算得比我那当账房的儿子还快。"王顺涨红了脸,却见巴图又摸出一根算筹,在沙土堆上划出坡度线,算筹尖沾着湿泥:"堆土时按这个斜度,不易滑坡,和上章牧场分栏的围栏一个道理。"
子时三刻,险情骤起。巡查的士卒跑来报告,草鞋上全是泥浆:"水位漫过沙袋了!"刘妧赶到堤边,河水已近堤顶,浑浊的浪花拍打着木桩,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木桩根部已开始渗水。她摸出袖中的超声波测距仪,用匈奴人常用的兽骨盒装着,快速测算后转身下令:"炸开旧堤拐角,引水分流到西边洼地!"
"万万不可!"李翁扑过来抓住她手臂,指甲嵌进她的衣袖,"那洼地是三县良田,炸开堤口,秋收就全完了!洼地的老槐树还是我祖父种的..."
"按算学模型,分流后主堤压力能减六成。"刘妧将测距仪塞进李翁手里,仪器表面还带着她的体温,"若再等半个时辰,整个河南郡都要被淹。李翁,您见过洪水过后的村落吗?三十万饥民,比决堤更可怕。"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霍去病已抽出百炼钢剑,剑身映着火把的光:"末将带羽林卫去执行爆破,公主且退后!"他转身时,护腕铃铛与剑柄的饕餮纹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声,与上章牧场分栏时的铃声遥相呼应。刘妧看着他带队冲向旧堤,忽然想起上个月在牧场,他也是这样挥剑斩断受惊野马的缰绳,动作同样利落。
爆炸声响起时,刘妧下意识护住李翁。冲天的水花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抛物线,竟与她白天用算筹算出的角度分毫不差,水花溅在众人脸上,带着泥沙的腥气。李翁看着被炸开的缺口,黄水顺着新开的河道向洼地流去,主堤上的水位肉眼可见地下降,忽然想起刘妧说过:"治水如算学题,数字不会骗人。"
卯时初刻,晨光染亮堤岸。新浇筑的混凝土堤坝泛着灰白的光,钢桩整齐排列如银色的栅栏,桩身上刻着"天工开物"的篆字。张小七举着全站仪跑来,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仪器箱上还沾着牧场的草屑:"公主,加固段的沉降量在算学模型范围内!误差不超过三寸!"
李翁捧着一块新出炉的混凝土试块,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度,刻度里嵌着细小的石子。王顺蹭过来,看着试块上的纹路嘟囔,手里还攥着半块苜蓿饼:"这玩意儿真比夯土强?看着跟河边的鹅卵石似的。"
"要不要打个赌?"刘妧笑着接过试块,试块上还留着模具的温度,"明日算学馆开水利班,张小七讲流速测算,巴图教劳工分编。你若能在三天内算出洼地分流后的泥沙沉积量,我就送你一套新算筹——陈仓冶铁坊打的百炼钢算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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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就算!"王顺梗着脖子道,却在看见巴图用算筹给牧民们分饼子时,悄悄摸出怀里的《九章算术》,书页边缘已被汗水浸湿。李翁看着这场景,忽然想起自己十二岁刚入行时,师父教他认河工图的模样,只不过那时用的是竹简,如今换成了刻着算学公式的图卷。
黄河水在新堤外奔腾,刘妧摸出霍去病的铃铛轻轻摇晃,铃声混着河水声,竟像是牧场的驼铃。远处,"科学治水"的木牌被晨露打湿,算学队的红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旗角绣着的算筹图案与上章牧场的分栏线如出一辙。她知道,这场与洪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但当混凝土的硬度遇上算筹的精度,大汉的河防,终将成为冲不垮的屏障。
李翁忽然弯腰,从泥地里捡起一根算筹——那是昨夜刘妧撞翻算筹筒时落下的,竹筹上用朱砂刻着"渗流系数"四个字,笔画里还沾着牧场的苜蓿汁。他将算筹插进蓑衣口袋,抬头望向正在指挥劳工的刘妧,晨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竟比河伯庙里的金箔更亮。
"王顺,"他敲了敲徒弟的后脑勺,铁锹把撞在徒弟的算筹袋上,"去把咱那套旧河工图找出来,明日跟我去算学馆听课。"少年嘟囔着转身,裤腿上还沾着昨夜的泥浆。李翁看着他的背影,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算筹,河风带来湿润的水汽,混着混凝土的石灰味,竟比往年的泥土香更让人安心,仿佛能闻到上章牧场苜蓿的清香,在黄河岸边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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