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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组成的浊浪,终于艰难地淌过了并不宽阔的颍水主流,湿漉漉地爬上了南岸的河滩。他们喘息着,带着满身的泥水和血污,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沉默的钢铁森林。督战队的号角和皮鞭在身后河水中疯狂地响起,催促着他们继续向前。
“冲!冲过去才有活路!”流民中夹杂着黄巾小头目嘶哑的吼叫,如同给绝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杀啊——!”一声不知从哪个喉咙里迸发出来的呐喊,点燃了最后的疯狂。数万流民,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突然炸开,发出绝望的咆哮,赤手空拳,或者挥舞着简陋的木棍、草叉,朝着刘基军严整的阵列发起了决死的冲锋!那场面,如同汹涌的浊浪,狠狠拍向沉默的礁石!
“稳住!”百夫长、什长的低吼在“十杰营”铁盾方阵中此起彼伏。前排的士兵身体微微下沉,重心前倾,肩头死死抵住“铁脊盾”内侧加厚的牛皮衬垫。手臂肌肉贲张,紧握盾牌内侧坚固的握把和臂环。冰冷的盾牌边缘紧贴着脸颊,能闻到铁与皮革混合的气息。脚下的泥土被靴底深深踩入,盾牌底部的尖锥,已深深楔入大地!
“轰——!”
第一波人潮狠狠撞上了钢铁壁垒!
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如同无数巨木同时擂在铁砧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前排持盾的士兵浑身剧震,脚下泥土簌簌滑落,盾牌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然而,那青灰色的盾墙,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如同磐石被浪花舔舐,纹丝未动!
流民们撞在冰冷坚硬的盾面上,如同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巨大的反震力让他们骨痛欲裂,头晕目眩。有人被撞得倒飞出去,砸入后面涌来的人群,引起更大的混乱。有人徒劳地用木棍、石块甚至指甲去抓挠、敲打那光滑而坚硬的盾面,只留下几道无力的白痕。绝望的哭喊和痛苦的哀嚎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嘶吼。
“顶住!不许退!”黄巾督战队在流民潮的后方,踩着同伴的尸体涉水而来,挥舞着环首刀,面目狰狞地砍杀着任何试图后退的流民,“后退者死!冲!给老子冲开它!”
血腥的镇压暂时遏制了流民的溃散。在死亡的逼迫下,后面的人流更加疯狂地向前挤压。第二波、第三波人潮,裹挟着更大的力量,如同拍岸的惊涛,连绵不绝地冲击着铁盾防线!
“嗬!”盾阵之中,士兵们齐声低吼,如同闷雷滚过大地。他们的身体随着冲击的节奏微微起伏,脚下生根,肩臂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盾牌。每一次撞击,都让盾牌底部的尖锥更深地楔入泥土,让这钢铁壁垒更加稳固。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极小,长矛手透过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外面混乱的景象,矛尖闪烁着寒光,引而不发。
冲击持续着,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拍打礁石。盾牌表面,渐渐布满了泥浆、汗渍和刺目的血痕。撞击声、哭喊声、骨骼碎裂声、督战队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残酷而混乱的炼狱图景。然而,任凭浊浪滔天,那青灰色的钢铁堤岸,始终屹立不倒!
张白骑骑在一匹杂色战马上,立于北岸一处稍高的土坡,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南岸那道纹丝不动的铁盾防线,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冷与焦躁。他预想中的混乱、崩溃、箭矢消耗殆尽的场面并未出现。那堵沉默的“墙”,像一道冰冷的铁闸,死死扼住了他“厚土之墙”的咽喉。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声咒骂,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马鞭,“几万活人,连块铁皮都撞不开?给我加派人手!让督战队再狠点!后退一步者,全家连坐!给老子冲!”
然而,人力终有尽时。流民并非无穷无尽,持续的冲击和督战队疯狂的杀戮,如同巨大的磨盘,迅速消耗着这股“血肉洪流”的力量。冲锋的势头,在钢铁壁垒前,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了颓势。冲击的力度在减弱,哭嚎和绝望的呼喊压过了冲锋的嘶吼。那堵铁盾之墙,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晨光之中,青灰色的光泽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坚硬的质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可撼动的法则。
张白骑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猛地扭头,看向身后那片火光更盛、阵列齐整的本部精锐方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时机到了。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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