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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满堂学生立刻垂下脑袋,纷纷神色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书卷,好似这书页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来似的。
“都不言声?那我点名了!程书钧,你先来答。”
程书钧一惊,连忙站起来,但他刚起身,两人共坐的长板条凳便霎时失衡,孟博远整个人顿时向外歪倒,林维明发现了,从后头慌忙要抓住他衣裳,但已经迟了,伴随着“砰”的一声,他连人带凳,重重滚到了地上。
顿时激起哄堂大笑。
孟博远揉着眼在笑声中爬起来,刚清醒些,就对上了朱炳那恍若正喷射出两道烈焰的双眼:“竖子!我教书授课十余载,从未见过如你这般顽劣的学生!你给我留下把《论政宽猛》抄二十遍!抄不完休想出这道门!”
半个时辰后,天黑了,丙字斋的其他学子早都走光了,只剩孟博远、林维明和程书钧三人还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林维明忍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咬牙切齿、边抄边骂:“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冤家!孟四,你老实交代,昨个到底做什么去了?”
孟博远哈欠连天:“没什么,我三哥昨日休沐归家,我爹非要押着他与我讲课,背不出来便斥责我蠢钝如猪,三哥为我说话,却也劝不动我爹,无端端指着鼻尖骂了有半个时辰,害我天亮时才睡下。”
林维明一听,怒气就消了,叹口气,顺带愤愤地为好友鸣不平:“你爹也是……我小叔论起来才叫举国皆知的天才呢!可我爹娘何曾将我与小叔相较过?这好比拿竹篾子比金丝楠嘛,没什么好比的。一家子能出一个好的已是祖坟冒青烟,你家还想连着冒两回?要不你跟你爹说,把你祖父的坟一把火烧了得了!那冒的烟儿够大。”
孟博远撇着嘴,无语地瞪着他:“你等着,今晚我便叫我阿爷上来寻你谈谈心。”
林维明掀过抄完的一页纸搁在边上晾晒,咧开嘴,露出欠揍的笑:“少吓唬我,我可不信这套,你阿爷若真泉下有知,便见不得你爹这么折腾你。”
孟博远蔫了,垂下脑袋,不吭气了。
孟家原本有四兄弟,长子溺水早夭,孟二则过继给无后的伯父续香火,家中便只剩孟庆元和孟博远两兄弟。两人相差八岁,但孟庆元去年便已考中进士,年前被选任为学士院秉笔,不到三十、年纪轻轻便已出仕为官了。
世人皆知,国子监只招收七品官以上的儿女子侄入学,统称为内舍生;辟雍书院则不论是商贾农户,只要是良家子经考学都能入学,视为外舍生。孟家原本只是富农乡绅,正因孟三今年选上学士院有了官身,孟家才能从外城迁居到国子监夹巷购房居住,还把孟博远也从辟雍书院转来国子监读书。
但兄弟二人的天资实在犹如云泥之别,昔年孟三在辟雍书院读书时便很有名声了,自宝元三年,他和陈郡谢氏出身的谢九同年下场科考,之后这两人三年便直压得国子监诸生抬不起头。那几年辟雍书院连续包揽了府试、解试、院试的甲榜前三。甚至三场考试的排名都没变过:头名谢祁,孟庆元次之,第三便是一个叫尚岸的。
那会儿辟雍书院的山长和博士们都跟吃了大补丸似的,恨不得把金榜撕下来贴在身上横着走。
惹得国子监各院先生们也都铆足劲要扳回颜面,但到底未能如愿。
直到这三人接连入仕,去年府试的头名才又叫国子监的学子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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