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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盛夏（第1页）

蝉鸣裹挟着盛夏的热浪，将柏油路面烤出扭曲的波纹。高三（2）班的吊扇在头顶吱呀摇晃，卷起的热风里漂浮着粉笔灰，把教室蒸成密不透风的蒸笼。苏晴站在江野课桌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粉色信封早已被汗水洇得发皱，边角处的褶皱里凝结着白色盐渍。她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校服裙摆也因为紧张而被她无意识地揉出褶皱。裙摆内侧还缝着个小小的爱心刺绣，那是她昨夜熬夜赶工的成果，此刻却在闷热中显得格外讽刺。书包侧袋露出半截手绘的漫画稿，画面上是扎着马尾的女孩与穿校服的少年并肩而行，如今边角已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

后排传来压抑的窃笑，她的帆布鞋在瓷砖地面来回蹭动，帆布鞋头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讲台上物理老师正在推导动能定理，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公式推导的板书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变形。苏晴盯着江野后脑勺上翘起的黑发，感觉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直到前排男生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发愣了整整三分钟。教室里弥漫着闷热的汗味，混杂着不知谁偷偷带来的橘子汽水香气，在这样的氛围里，她的紧张愈发浓重。后墙的储物柜缝隙里，还塞着她上周偷偷给江野的草莓味糖果包装纸，此刻正在热浪中微微卷曲。

"江野。"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破音的颤抖，"我喜欢你很久了。"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室里骤然安静，连吊扇转动的嗡鸣都消失了。苏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江野后颈处那道浅色疤痕，那是去年运动会他为了帮沈星河捡掉落的眼镜而摔伤留下的，此刻却成了她视线无处安放的落脚点。左手无名指无意识摩挲着书包挂坠——那是在学校小卖部买的廉价星星挂饰，她曾幻想有一天能亲手挂在江野的书包上。

江野手中的钢笔停止旋转，黑曜石般的眼睛缓缓抬起，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层密不透风的网。他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冷白的锁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后排突然炸开窸窸窣的议论声。林小柔兴奋地拽住闺蜜的胳膊，指甲在对方手腕上掐出月牙："天啊真的告白了！"前排男生们挤眉弄眼地交头接耳，有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苏晴感觉脸颊烧得滚烫，汗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在脊背上蜿蜒出冰冷的痕迹。她瞥见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距高考还有63天"的红字在热浪中扭曲，仿佛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余光扫过教室角落，沈星河的课桌上还摆着江野送他的蓝色笔记本，封皮边角贴着他们三人去年春游时的合照。

江野刚要开口，教室后门突然传来纸张碰撞的哗啦声。沈星河抱着作业本僵在门口，白衬衫后背洇出大片汗渍，勾勒出单薄的脊梁骨。他垂眸避开江野的目光，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作业本边缘发出脆响。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他侧脸投下一道阴影，更显得脸色苍白。他怀里的作业本最上方，还压着张被揉皱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江野"二字，此刻却被他用橡皮擦得模糊不清。袖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上个月江野生日时，他偷偷编的手绳，却始终没勇气送出。

"抱歉，我不喜欢。"江野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苏晴感觉心脏猛地一缩，攥着信封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她听见有人嗤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惋惜地叹气"早说了不可能"。信封上精心绘制的樱花图案被泪水晕染，就像她破碎的心意。课桌抽屉里还藏着她准备的备用信封，上面画着卡通小熊捧着爱心，此刻却永远失去了送出的机会。

"恭喜啊苏晴！"沈星河突然大步上前，将作业本重重拍在讲台上，震得粉笔灰簌簌落下。他嘴角扬起灿烂的笑，露出虎牙，"终于完成青春必做清单！下次请我喝奶茶啊？"他伸手搂住苏晴肩膀时，苏晴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潮湿的汗味。但她能感觉到沈星河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这份刻意的轻松下似乎藏着什么。沈星河的手腕内侧，还留着今早练字时被钢笔压出的红痕，形状竟与江野送他的那支钢笔笔帽如出一辙。他的口袋里还揣着张电影票根，是原本打算邀请江野去看的那场科幻片，如今边角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

放学铃声响起时，苏晴抱着书包冲出教室，眼泪滴在楼梯台阶上，转瞬被滚烫的瓷砖蒸发。她一路奔跑，校服裙摆随风飘动，书包上的挂件也在摇晃。沈星河站在走廊尽头，望着江野收拾书包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江野将钢笔塞进笔袋，动作突然顿住——他看见沈星河耳尖泛红，在夕阳下像片易碎的花瓣。沈星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江野的影子在地面上几乎要触碰，却始终差着毫厘。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镜面里，倒映出江野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沈星河拼命眨眼掩饰泪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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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的铁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铁锈簌簌落在沈星河手背。他倚着生锈的栏杆，望着楼下苏晴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梧桐树荫里。远处工地的塔吊在暮色中缓缓转动，扬起的沙尘混着蝉鸣扑在脸上。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江野的消息躺在对话框里，光标在"看心情"三个字后不停闪烁。对话框背景是张模糊的篮球赛抓拍，角落里穿着11号球衣的江野正笑着传球，而镜头外伸出的那只递水的手，袖口露出的正是沈星河的手表。天台上还散落着半块融化的草莓味糖果，那是苏晴之前偷偷放在江野课桌里的，此刻糖纸与铁锈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凉。

他想起上周体育课，江野把冰镇矿泉水塞进他手里时，指尖相触的温度；想起自习课时，江野偷偷把游戏机推到他课桌下，两人隔着书本玩俄罗斯方块，为了不被老师发现而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想起昨天傍晚，江野说"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科幻片"时，眼睛里跳动的光。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每一幕都带着温暖又酸涩的感觉。记忆突然翻涌到初一那年的雨天，江野把唯一的伞塞给他，自己淋着雨跑回家，第二天就发了高烧，却还笑着说"没事"。那时江野发烧时迷迷糊糊中，还念叨着让沈星河别把伞弄丢了。

风突然变得狂暴，卷起他额前碎发。沈星河摸出烟盒，颤抖的手指连打火机都握不住。远处传来苏晴压抑的啜泣声，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心脏上。他盯着掌心里的掐痕，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栏杆上，在铁锈间晕开暗红的花。而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有些感情就像这夏日的暗涌，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而自己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天台上还散落着半截折断的钢笔，那是昨天江野送他的生日礼物，此刻笔尖沾着的蓝墨水已经干涸，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钢笔盒里还藏着张字条，上面是江野随手画的简笔画：两个小人坐在火箭上，歪歪扭扭写着"我们要去外太空"。

楼下的篮球场传来拍球声，几个男生的笑闹声随风飘来。沈星河望着天空渐渐变暗，晚霞把云层染成血色。他想起班主任说过的话："高三了，别让无关的事影响成绩。"可此刻，他的成绩册里还夹着江野画的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宇航员在太空牵手，旁边写着"我们要一起去最远的地方"。那些被他小心收藏的瞬间，此刻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储物柜深处，还藏着他和江野初中时的合影，照片背面是江野用铅笔写的"永远的兄弟"，如今字迹已被汗水晕染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