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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对此深有同感:“我小时候也挺怕她的。”
“那现在呢?”曲向文问。
宋清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直到曲向文差点以为她就这么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才听见她缓缓开口道:“很复杂。”
复杂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时候宋清住在她亲生父亲家里时,虽然家里人很多,爷爷奶奶,叔伯姑婶,十几号人挤在一座老屋里,但真正和她亲近的却只有宋欣梅一个。
宋清原先不叫这个名字,爸妈离婚之前,她户口本上写的是刘易。据说原本是给她取名叫“刘易儿”的,但当时是不识字的奶奶去登的户籍,工作人员漏了个“儿”字,以为是老人家口癖,家里人也没计较,只管还是“易儿”“易儿”地叫她。
但叫什么其实也无所谓,因为宋清当时在家里就好比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傍晚,大家都挤在饭桌上吃饭,宋清自己坐一把小椅子,捧着碗往嘴里扒拉稀粥。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稀粥没味,比起一口口喝着寡淡的米汤,她更想吃奶奶面前那盘煎鸡蛋。于是宋清抬起小手,指着鸡蛋,告诉奶奶:“想吃。”
奶奶看她一眼,鼻子里哼出口气,扭头继续给堂哥挑鱼刺。
宋清实在想吃煎鸡蛋,只好自己拿勺子去够,半个身子支在饭桌上,脚下却不小心踩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把她包得滚圆,没有磕到脑袋。但不锈钢碗里的稀粥却洒了她一身,有几颗米粒甚至顺着米汤滑进鼻孔,呛得她难受,短手短脚在地上扑腾着嚎啕大哭。饭桌上坐着的几个大人只扭头来看她一眼,不做理睬,继续和和气气吃着晚饭。
刚从屋外收完衣服回来的宋欣梅看到这一幕,立刻扔了衣服上前把她从地上拎起,抹干净她脸上的稀粥,气冲冲地问桌上几人是怎么回事。
宋清清楚地记得,当时宋欣梅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冲奶奶高声叱喝了几句,问她是不是早就盼着自己孙女去死,好给家里省口饭。奶奶当即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骂她胆子肥了,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那是宋清第一次了解到,原来这个家里不受待见的,除了自己,还有妈妈。
自那天后,宋欣梅三天两头就会把她带去外婆家,宋清可以在外婆家玩到傍晚才回去,但宋欣梅把她放下后,却只能跟外婆聊几句天,就又得赶回奶奶家去。她说坐久了会被别人说闲话。
女人结婚后是不能总往娘家跑的,这是宋清小时候就听得的道理。
再大一点的时候,奶奶对宋欣梅的谩骂贬低便越来越多,哪怕是当着外人的面,也毫不留情。
奶奶总骂她没用。可宋清却觉得自己妈妈是顶厉害的,洗衣打扫做饭,她每天都要干好多好多活,宋清总觉得那些事情没有个三头六臂是做不好的,但她妈妈可以,她妈妈特别特别厉害。
后来听多了奶奶讲,宋清才知道,骂她没用,是因为她生不出来儿子。
奶奶总爱踩一捧一的,她说大伯母刚嫁进来没多久,就给家里生了个大孙子,而宋欣梅除了生一个整天只会吃饭撒尿的讨债鬼,值个什么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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