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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坦的寒风裹挟着新落的细雪,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打着旋儿。雪崩留下的狰狞疤痕在山坡上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像一道沉默的伤口。营地里的气氛压抑而紧绷,族人们劳作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目光不时飘向通往山外的驿路。
就在这时,几辆没有任何军方标识的深灰色轿车,如同融入雪幕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碾过厚厚的积雪,停在了学校临时营地简陋的木栅栏外。没有鸣笛,没有喧嚣,车门被沉稳地推开。
尾形百之助率先下车。他没有穿着显眼的将校呢大衣,而是一件深灰色的、质地精良但款式低调的羊毛长外套,领口竖起,抵御着寒风。肩章被妥帖地掩盖在衣料之下,唯有挺拔的身姿和行走间那种刻入骨髓的、属于军人的精准与冷冽,无声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他没有立刻走向营地,而是站在车旁,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扫视着周遭:简陋却顽强矗立的校舍框架,烟囱里冒出的、带着松脂气息的炊烟,远处雪崩留下的刺目痕迹,以及那些在风雪中停下劳作、带着敬畏与复杂情绪望过来的族人面孔。他的神情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十名身着便装、但行动间带着明显军人韵律的精悍男子,如同水滴融入雪地般,无声而迅速地散开。他们没有粗暴地驱赶人群,只是极其自然地占据了营地入口、制高点以及视野开阔的关键位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形成了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监控网。整个接管过程安静、高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秩序感。
阿希莉帕在木屋的窗口看到了这一幕。她的心猛地一沉,尾形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更低调,也更具压迫感。没有前呼后拥的霸道,却比任何张扬的阵势都更显掌控力。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表情,推门而出。
她裹着那身深灰色的羊毛旅行套裙,颈间系着那条标志性的深蓝丝巾,快步穿过积雪的院子,朝着尾形走去。她的脸上,在看清他身影的瞬间,便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阳光,绽放出纯粹的、带着巨大惊喜与依赖的笑容。
“百之助!” ? 她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恰到好处地像是激动所致),如同迷失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她小跑着,在距离他几步远时,几乎是带着点踉跄地扑入他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脸颊眷恋地、深深地埋进他带着室外寒意的外套前襟,仿佛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你终于来了!” ?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全然的委屈,身体微微颤抖着,“……这里……这里好可怕……昨天那山崩地裂的声音……房子都在抖……晚上也睡不安稳,总觉得外面有奇怪的声音……” ?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水光潋滟的碧眸清晰地倒映着尾形冷峻的面容,里面盛满了后怕与脆弱,“……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也……也好凶……百之助,我好怕……”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库坦的“险恶”环境和“不善”目光吓坏了的、急需他庇护的柔弱存在。所有的恐惧,都源于“他不在身边”,而非对雪崩事件本身的探究。
尾形的手臂自然地抬起,稳稳地环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掌心贴在她后背,传递着沉稳的力道,既是安抚,也是无声的宣告所有权。他低头,目光如同深潭,沉静地审视着她的眼睛,那眼神锐利而专注,试图穿透她依赖的表象,捕捉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或对“意外”的知情。
然而,他只看到一片清澈见底的、因他到来而瞬间安定下来的“痴迷”和“脆弱”。她的颤抖如此真实,她的依赖如此热切,仿佛他真的是她唯一的救赎。
“嗯。” ?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力道,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更近地迎视自己深不见底的黑眸,“吓到了?” ? 简单的问句,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探测着水下的反应。
阿希莉帕用力点头,如同受惊的小鹿,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着他身上冷冽的松针气息和坚实的温度:
“嗯!吓坏了……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安心……” ? 她再次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一丝撒娇般的抱怨,“……你不在的时候……这里一点都不好……”
尾形感受着怀中躯体的依偎和那份毫无保留的“归属感”,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他不再追问,只是抬起眼,目光如同无形的冰幕,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因他到来而噤若寒蝉、眼神复杂的族人面孔。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她,由他庇护。任何“不善”的目光或行为,都将被视为对他权威的挑战。
风雪依旧,营地一片寂静。尾形的到来,没有咆哮,没有震慑,却像一头猛虎悄然踏入林间,无声地划定了自己的领地,宣告了绝对的主权。阿希莉帕依偎在他怀中,扮演着完美的惊弓之鸟,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知道,更复杂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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