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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了然。隐灵门的功夫,以诡异轻灵、踏雪无痕着称。要达到那种境界,下盘的功夫是根基中的根基。夏施诗曾经提过,她幼时入门,第一关便是踩木桩。不是寻常的梅花桩,而是粗细不一、高低错落、甚至涂满桐油滑不留足的特制桩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摇摇欲坠到如履平地,从白昼到黑夜,无论寒暑。这双脚,就是她一身惊人轻功和脚下功夫的无声勋章,是无数次从桩上摔落、磨破、结痂、再磨破,最终磨砺出的铁脚板。
我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些茧子,而是轻轻拂过水面,感受那微烫的温度。
“施诗,累了吧?”我低声道,声音比水汽还要轻柔。
夏施诗睁开眼,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灯火,也映着我的身影。她没有回答累不累,只是微微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顽皮和疲惫的笑:“怎么?看呆了?嫌我的脚丑?”
“丑?”我故意皱起眉头,手指在水面下轻轻点了点她脚背上一个特别硬的茧块,“胡说八道。这明明是……嗯……”我故意拉长了调子,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
“是什么?”她挑眉,带着一丝挑衅,脚尖在水里不安分地轻轻搅动了一下,水花溅起几滴落在我手背上。
“是……功勋章。”我一本正经地说,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踩烂了多少根木桩才换来这么硬的‘底子’?赶明儿要是没鞋穿了,光着脚走碎石路,我看也跟走平地似的。”
“去你的!”夏施诗被我的调侃逗乐了,抬脚作势要踢我,带起一串水珠。那动作依旧带着习武之人的敏捷,只是少了杀伐之气,多了几分闺阁女儿般的娇嗔。水珠溅到我脸上,微凉。
“哎哟!”我夸张地捂住被水溅到的脸,其实根本不疼,“谋杀亲夫啊夏女侠!伤上加伤!”
“活该!”她嗔道,脸上却笑意盈盈,刚才战斗的紧绷和目睹穗禾出手带来的沉重感,似乎在这小小的打情骂俏中消散了不少。她重新把脚放回盆里,舒服地叹了口气,任由我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泡脚。
昏黄的灯光下,水汽氤氲。她脚上那些象征着过往艰辛与强大力量的老茧,此刻在温水的浸泡下似乎也软化了些许棱角。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水波轻微的晃动声、穗禾平稳的呼吸声,以及我们之间无需言语的、劫后余生的安宁。
那些老茧,是她的过去,是她力量的证明。而这盆热水,这片刻的宁静,还有眼前这个能让她放下防备、露出小女儿情态的男人,或许,就是她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为自己挣得的一点点“风景如诗”吧。
“禾阳诗……”我心中默念着那柄匕首的名字,再看看眼前闭目养神、嘴角含笑的夏施诗,似乎对这三个字,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禾苗(穗禾)需要阳光(李阳),也需要诗意的土壤(夏施诗)来成长,而这片土壤本身,也是历经风雨磨砺,才拥有了滋养生命的力量。
窗外夜色深沉,危机并未远离。但在这狭小简陋的客栈房间里,这一盆热水,一双布满老茧的脚,一个沉睡的孩子,一段无声流淌的温情,便是此刻最珍贵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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