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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浣,盈满的月亮便一天似一天地亏下来,将入夜时,半规月自云中照出来,也是昏昏然。
天暗蓝一片,南书房已点上两盏灯。卫璋在门外整罢衣裳,提脚入了内,见父亲朝着窗户而坐,窗外两树极大的桂花,正值秋风吹小绿,隐隐闪出星点的黄。
听得脚步声,卫国公回过头,热络地对他笑道:“衔之来了?快坐。”
“衔之”是老国公爷去世前为小孙儿取的字,因他未及冠,这些年并无外人知晓,只父亲偶尔会这样唤他。
卫璋在旁坐下,也不笑,只问:“父亲有事?”
卫国公半张脸为胡须所遮,人过中年愁得失了美色,已称不得美髯公,却极好地掩了面上羞意,不太瞧得出脸红。
但卫璋不看也知,他必然是脸红了。
果然,在外一向不失威严的国公爷斟酌着开了口,语气软得像包子:“衔之,你二哥……他如今伤快好了,他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你。只是他孤身在外,那样一副弱骨头,我怎能不担忧?你看,此事是否——”
卫璋站起身,打断了他:“否。”
他似乎生来就是这样冷情冷性的,说他是美玉,他却从无碎裂之状,若说是顽石,又折煞了这一身风华。可许多年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卫国公摸不透这个儿子的心思,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责怪道:“他总归是你的哥哥,身上流着我们卫家的血,你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他呢?”
少年冷淡疏离地看他一眼,轻声问道:“下毒的人,也配么?”
不待卫国公接话,他便退后一步,合袖微微一揖,道:“就算母亲同意,我不会,外公更不会,父亲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稍整衣袖,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步子悠然,连烛火也未晃动半分。
卫国公气得胸口发疼,抄起手中书册便朝外丢去,被他侧身一让,飞了个空,没打着。
回西边园子时,才到院门外,里头便传来碎语声。
清商一边忙着跟丫鬟采薇聊天,手上还拿着把银剪子,半边身子探出窗户,从枝头剪下朵带露的海棠。
她问采薇:“你们金陵,有什么好玩的地儿么?”
采薇正双十年华,性子沉稳,闻言想了想,道:“那便多得很了,秦淮河是好的,钟山也可一看,总之,小夫人让世子带您去瞧一瞧,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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