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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泛摸着弟弟已经被剃了干净的脑袋,伤口处已经被包扎好了,缠了一圈白色的绑带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儿,他的手指沿着一圈绷带轻轻摩挲过去,满心只有失而复得的感激和后怕——
医院说幸好送来得及时,苏湛的确是又犯了心肌炎,而病发的原因很简单,头上的伤口没有处理好感染了细菌,感冒发烧引发了病毒性心肌炎。苏湛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是相当危急,因为拖了几天,心力衰竭心率不正常等一些并发症已经很严重了,而苏泛以为苏湛一直昏昏沉沉得想睡觉也不是因为疲惫,是的的确确要休克了。
相反,昨天晚上他在手术室外等着,望着“手术中”的那盏红灯,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双手合十放在鼻间,心情还比现在更平静。不是祈祷,也不是害怕——如果阿湛抢救回来当然是谢天谢地,如果苏湛真的离自己而去,那也无所谓,因为连苏湛都失去了,那他就是无所畏惧的了,包括死亡。
因为他不会独活,就像他曾经告诉苏湛的那样。
苏泛的手指游走过额角、眉心、睫毛、眼睛,停在苏湛戴着的氧气罩上,穆威的人应该是替他擦过脸,然而擦得是不甚干净,青的红的乱七八糟,简直像是个出去跟人打了一架的淘气包。“简直要成花猫脸了……”苏泛笑了笑,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脸上的一处伤痕。而后抬起苏湛的一只手,发现那指甲不仅长长了,里头糊满了不知是血迹还是泥土黑黑的东西,手心倒像是抓过煤似的脏。当然,他知道苏湛现在全身上下是没一处干净的,抱在病服里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让略带洁癖的某人醒了,非得横眉怒目地发点少爷脾气不可。然而昨晚抢救都来不及,他也顾不上这些,等人终于出了手术室,苏湛是直接睡到现在。
苏泛有心替他擦擦,但是又生怕将人吵醒了,索性由着小脏猫这么躺在床上。然而他并不嫌弃苏湛现在是又脏又乱,味道还不大好闻,他弯下身子侧了头,小心翼翼地贴着弟弟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感受到那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不一定多么健康有力,然而却是鲜活的,充满生机的。
苏泛像是又确定了苏湛还活得好好的似的,满意地微笑了下,重新坐回床头的椅子上去。他在床边坐了一整夜,此时也不嫌累,心思已经转到别的地方去了——等下该怎么舒舒服服地让苏湛干净下,还不能洗澡,但是擦一擦还是可以的;瘦成这样没办法一下子补回来,等这小子醒了该给他弄些什么吃的……
他要把这几天弟弟受得苦都补偿回来。
苏湛的心脏说来是没有大问题的,只是因为拖了好几天,在穆威那里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受了些折磨,这才把小问题拖成大问题。故而得到及时的救治之后,病情很快稳定了下来。他是又病又累地被穆威折腾几天,堪称心神俱疲,并且意识到自己是得救,索性是放开了心思睡。除了中间打针吃药醒过来几次之外,是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睁开。
而苏泛则在这间病房里把自己忙成了一头耕牛,一会儿是要看着苏湛,明知道他是没有什么事情了,然而一下不见他就觉得不大安心,还要和医生探讨苏湛的病情,并且是结结实实地接受了一次心肌炎保养的教育,准备以后要小心翼翼地遵照医嘱。同时缅北那边的情况也需要他时不时地下指令,他和穆威的战事并不担心,如果穆家这次是卯足了劲儿地要和他实打实地打一场的话,那他此时断然是不可能心无旁骛地在这里照顾弟弟。可惜,有时候攘外的确需要先安内。穆天璋现在估计是满世界地追杀穆威了,两面受敌的穆家大少爷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苏泛知道苏湛这是受了大罪,是需要好好地休息一场,但他从昨晚守到早上,又从早守到了傍晚,刚才护士过来打了营养针,某人这才有了知觉皱皱眉挥挥手,苏泛抓着他的手不让乱动,不情不愿地挨了一针。
眼见针打完苏湛是又要蜷缩成一团睡觉去,他无可奈何地将人摆正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弯腰凑过去想要叫醒他,“阿湛,醒醒了,再睡就要睡傻了。”刚才苏湛的主治医师说他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休养得当就能好起来,就是平时一定要注意保养得当。然而他这快一天了,除了打针吃药输营养液就没别的东西进到身体里去,有心想把他叫醒喝点水。
某人不再胸闷气短,好不容易得了好觉,恨不能将病床睡成自己的家,迷迷糊糊地知道是苏泛在叫自己,不过他就是不想起来,刚开始还能耍赖皮似的当做没听见。但是没一会儿就觉得耳朵脸上都是痒痒的,是有人一直用手指搔弄不止。苏泛耐心十足地逗弄着皱着眉,睫毛抖啊抖的某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就不信了,某人还能这么一直睡下去。
终于忍不住爆发的苏湛是抬手一打想要把那不安分的手给打下去,然而因为力道不足,倒像是急切地抓住苏泛的手。苏泛反手一握,低下头笑着道,“好了好了,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睡太久了也不好。”
苏湛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随即同样有气无力地瞥了苏泛一眼,脸上的表情是明明白白写着不好得罪。苏泛瞧着自家弟弟又能开始摆谱儿了,倒是高兴,高兴到就算现在苏湛一巴掌拍过来,他也能把脸给凑过去。某人是长睫毛一挑,小脸一摆,没好气地哼唧道,“睡得好好的呢……”
苏泛怜爱地摸了摸又被剃成一层绒毛似的脑袋哄小孩儿似的说道,“睡了一天一夜了,都不渴的么,起来喝点水。”某少爷头一扭,继续摆谱儿,瓮声瓮气地说道,“不要,老子累得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湛一来的确是累坏了,二来得了心肌炎的人确实是容易感到疲惫。苏泛不同他计较,自己动手将人扶着靠坐起来,然而就这几个动作就累得现在身娇体弱的苏家二少爷喘气连连,苏家大少爷是立即娴熟地给他吸了口气氧气,苏湛这才呼吸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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