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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终南山下,仙人居小镇。
仙人居客栈,是整个集市上最气派最有名的客栈。
天色微澜,雄鸡打鸣,天边翻涌出一抹鱼肚白,遥远天幕上,那抹淡淡的亮色如撕开的一道伤口。
窗外开始嘈杂起来,一些店铺早早就开门迎客,街上有了一些赶早市的人,忽然,一阵急促响亮的马蹄声在清冷晨曦里传来,街上顿时随着逐渐临近的马蹄声变得嘈杂起来,马蹄声急,行人纷纷探头张望,一行五匹褐色健马,四个身着劲装的廋削汉子,个个面色凝重,另一匹走在中间的马上却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身形纤廋,面如满月,一双剪水瞳子显得妩媚而平静,头上发丝系成一束马尾,一颗银簪子插在发髻上,在清冷的天光里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行人马在仙人居客栈门口停了下来,马上一个约摸三十岁上下的马脸汉子朝客栈大堂瞥一眼,说道:“大家伙赶了一宿,也甚是疲累,我们就在这里吃点东西,稍事歇歇。”说着勒转马头,翻身跳了下来,身后众人跟着下马,堂口的小二忙快步上前将几道缰绳接在手里,牵着朝后面马厩走去。
五个人走进大堂,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好些酒菜,清晨的白雾在窗叶上飘荡,透着丝丝凛冽寒意。大堂中食客稀疏,不过三五桌零散客人在用餐。
这几个人一边说着话头,一边朝四下打量,一个尖嘴猴腮汉子说道:“这里便是终南脚下,离飞鹏堡也就五六里路,飞鹏堡戒备森严,我们要找到那个人只怕不易,据说那飞鹏堡当家的是个女人,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大家到了那边,势必须提防着暗桩埋伏,这顿饭大家伙好吃好喝,说不定还有场恶战等着咱们!”说着,目光朝周遭扫视一遍。
那几个人望着他,默然点头。这身形廋削长相极为丑陋的汉子,看上去竟是这一伙人的首领,他目光凌厉,显得甚是警觉,他的右手大拇指上扣着一枚小巧的金色指环,左手的小指头却不见了,一把狭长的奇形兵刃用黑布裹着,斜撇在腰间。
另外几个人中,除了那白衣女子没携带任何兵刃,其余的身上都佩着各式兵刃,个个俱不相同,一柄长剑,一把短刀,一条铁链十字架,还有一把流星锤。这些奇形兵器在江湖中并不鲜见,众多江湖派系中,除了武林公认的五大门派之外,其他名不见经传的组织,几乎都有自己独树一帜的看家本领,有的武功路数更是怪异绝伦,哪一个不想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抢占一席之地。
五个人叫了满满一大桌子酒菜,甚为丰盛,一路舟车劳顿,每个人都已饿极,一阵推杯换盏狼吞虎咽,吃相着急,唯有那为首的高个廋削汉子脸上神情严肃,显得异常冷峻。那双阴沉的眼睛不时朝四下里瞅着,眉宇间透着一股的浓郁愁绪。
楚云飞携着柳如烟和梦花正下得楼来,打算进食早餐,眼下,柳如烟的伤势尚且平稳,虽没有性命之忧,但依然显得十分虚弱,在那场生死较量中他早已元气大伤。在同不共戴天的仇人交手之前,他心里充溢着矛盾和痛苦,脑中思绪纷乱,碍于罗香雪的情面,他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一面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面又是不共戴天的深仇。
那一刻,他并没有太过于在乎自己生死,反而心中纠结如乱麻,他并不会害怕死在对方剑下,他怕的是,辜负心爱的人,又怕对挚亲不忠不孝,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内心的巨大矛盾,难免令他在出手时分心分神,几十个回合下来,他并没能占到多少便宜,甚至险些丧命于对方手上,转机发生在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他眼前又闪现出那个风雨如晦的杀戮之夜,那个终南后山隐秘的山洞,父亲仓惶不安的神色,还有已失踪二十年下落不明的小妹……这一切的痛苦全拜眼前这个人所赐。他突然眼冒凶光,心胆俱裂,浑身青筋暴起心里热血沸腾,骤然使出那流云三十六式的杀招“天外飞仙”。剑招奇诡变幻,一剑闪电般洞穿罗林的咽喉,一帘血雨飞溅,喷洒在柳如烟面门胸襟,这一招险中求胜,待他缓缓拔出剑,瞥见罗林的剑尖距离他的心脏不及三寸,他凝视着罗林死鱼般凸出的眼睛。以及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却依然冷峻,更显出一丝释然,接着他脚下骤然一软,瘫跪下去,这才气绝身亡。一串殷红血珠自剑锋滚落,滴进他面前的土壤里,柳如烟心潮翻涌,他冷冷地看着死去的仇人,他的鲜血从破碎喉咙里涌出,浸湿胸前衣裳。尽管他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他同样也是罗香雪挚爱的父亲,他亲手杀死心爱的女人的父亲,这样的事情,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无比痛苦的。那一刻,他心中并没能涌起复仇的快意,而却充斥着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
一场恶战,早已令他筋疲力竭,可他必须要给罗香雪一个交待,即便她再也不能面对自己。至到他扛起罗林尚有余温的尸首出现在罗香雪面前,他再也无力瘫软倒地……
梦花见柳如烟目光呆滞神色恍惚,心中暗道不妙,忙将他扶在木凳上落坐,楚云飞自然也察觉到徒弟的异样,自他清晨醒来,一直六神无主,目光暗淡,直愣愣盯着一处物什,许久也不曾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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