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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想!”汤铁崖暴喝道,“你是我家的媳妇,竟敢与外人有私,家法当处死!”

蒋灵骞气得脸色惨白,叫道:“怎么说来说去还是你家的人,难道只凭你一句话,我就永世不得翻身吗?”

汤铁崖道:“哼,你生是汤家的人,死是汤家的鬼!”

蒋灵骞两眼翻白:“好,好!我要说我是沉香社的人,你们也敢留我吗?”

厅内厅外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料到蒋灵骞还有这层身份。此言一出,她立刻成了所有人的敌人,性急的人已经拔出了兵器。楼荻飞本来还琢磨着如何带她脱身,此时也犹豫了。

汤铁崖愣住了,旋即哈哈狂笑道:“算你厉害!卢琼仙手下的妖女,的确不配做我家的人。众位朋友,妖女已与我家了无瓜葛,待老夫杀了她,给大家助助酒兴!”

汤铁崖脱下长袍,猱身而上,一双铁爪向蒋灵骞的天灵盖罩下,竟是立时要取她性命。蒋灵骞早就在凝神准备着,长剑在头顶一抡,削向汤铁崖的手腕,同时一翻身,右脚飞起,去踢汤铁崖的脸颊。汤铁崖急忙回手抓她的脚踝时,她却早已腾起轻功,踏着汤铁崖的肩膀飞过去,落到他身后,正是一招“半壁见海日”。汤铁崖这一恼羞成怒,非同小可,转过身去,两只手掌向蒋灵骞冰雹般地砸下。汤铁崖的鹰爪功已修习到臻于完美的境界,一双铁爪横行岭南,以果敢狠辣著称。蒋灵骞本来不是他的对手,但天台宗的武功轻功灵活、剑术诡异,即使暂落下风,也绝不会轻易被人制住。两人双掌一剑,打来打去,竟然半天没有胜负。忽听见蒋灵骞哎哟一声,捂着右肩坐倒在地。原来终于被汤铁崖抓中了一掌。

汤铁崖狞笑着,右掌就要拍向蒋灵骞头顶,忽然被汤慕龙挣扎着一把拉住:“阿耶,不要杀她!”汤铁崖怒道:“糊涂东西!哎……”他胸口一凉,却是被蒋灵骞暗施了一枚绣骨金针,顿时膻中穴气流阻滞,不得不连退几步,坐在椅子上。

李素萍拔剑而起:“小妖女暗算偷袭,好不要脸,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宝剑!”

蒋灵骞长剑点地,一跃而起。她在空中翻了个身,整个躯体就飘向了李素萍。李素萍刚刚做了个起势,不料她这么快就扑面而来,待要倒转剑尖刺向她胸口,忽见她手中清绝剑一闪,向自己的剑缠过来。李素萍知道天台剑法“缠”功厉害,忙忙松下了攻势,把剑锋避开带向一边。这时蒋灵骞左手剑指都快点到她前额了,她身子一软闪开,让蒋灵骞过去。只见蒋灵骞轻轻落地,右手竟然握了两把剑。李素萍身为镜湖名宿,竟在一招之内被一个后辈少女夺去兵刃,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十分挂不住。

蒋灵骞把李素萍的剑抛在地上,向大厅内的客人们环视了一周,道:“你们喜欢车轮战,我可没有心情奉陪。今日我也不打算活着出去了,你们一起上来吧!”

大家都在犹豫。蒋灵骞是不能放过的,但这么多成名人物合伙欺负一个孤身少女,无论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说出去都很难听。忽然范定风大声道:“沉香社的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讲什么武林规矩!难道还等着他们来把这小妖女救走吗?”

众人如梦初醒,谁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沉香社的杀手在等着,难保他们不出手。先杀了蒋灵骞再说。众人早有看不惯蒋灵骞的,听范定风这么一吆喝,一时间十几个人齐刷刷地围了上来,有帮会的长老,有门派的高弟,明晃晃的刀剑锋刃,指向蒋灵骞。这时蒋灵骞剑法再高明,清绝剑再锋利,也决然无幸了。汤慕龙在后面叫道:“诸位手下留情!”

范定风不理会。他站在蒋灵骞背后,一掌拍向她背心。蒋灵骞听到掌风,腾挪开来,不料宋飞雨的剑扫了过来,撞向她的右肩。忽然,当的一声,宋飞雨的剑被另一把剑荡了开去,功亏一篑。范定风奇道:“钱世骏,你干什么?”

钱世骏满面通红,吞吞吐吐道:“放过我义妹……”

范定风怒道:“你好糊涂!”大喝一声,铁掌劈向蒋灵骞。跟着,无数的刀剑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向蒋灵骞头顶笼罩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屋顶一声清啸,一只“大鸟”从天而降,扑啦啦地下来,挡在蒋灵骞身上。众人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只听一阵乒乓之声,手中的兵刃已被夺了下来。那人抓起蒋灵骞的肩膀腾空一跃,两个人影就像飞一样地到了楼外。所过之处,试图挡着他们的人都被迅猛无比的手法拨倒,闪开一条道儿。范定风大怒着追出去,发现自己的腿抬不起来了。竟不知那人何时在他足三里上重重踢了一脚,害他动弹不得。

那人冲到花园里,将抢来的兵器扔到地上,拖着蒋灵骞拔腿就跑。众人追过去,打算拾了兵刃继续追杀。忽然斜地里跑出一个人来,抢先夺过这些兵器,左掷一件右抛一件地往花园里到处乱扔。汤慕龙和钱世骏赶了出来,也跟着制造混乱。众人来不及和他们理论,总算东拉西扯地抢回了兵器,再看那人和蒋灵骞已不见了。这两人的轻功都是绝顶的,如何追得上?众人免不了纷纷抱怨起来。可是想到那人功夫如此高深莫测,难以抵挡,好像不去追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事。

楼荻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冒险救出蒋灵骞,或者是因为自己被她不顾一切的勇气感动了,或者是因为她身上隐约有他记忆中的某个影子?反正,蒋灵骞是三醉宫的仇人,应当由三醉宫的人发落,而不是被莫名其妙地乱刀分尸。所以当蒋灵骞向他道谢时,他只得冷笑道:“我救你可是为了杀你。”

蒋灵骞道:“楼荻飞,你和我有仇吗?”

楼荻飞道:“我和你没仇。但是我一个朋友被你杀死了,我受人之托,带你去见他的父母,将这件事情做个了断。现在你须得跟我走。”

蒋灵骞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眼下有件要紧的事情,办完了再跟你去,行不行?”

楼荻飞道:“不行。”

蒋灵骞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眼泪几乎都要下来了:“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就想去见他一面。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怕……我怕来不及……”

楼荻飞心里有些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又不太敢相信她:“你要找谁?”

蒋灵骞道:“这不能告诉你。”

楼荻飞有些恼怒:“那你还废话什么!先跟我去三醉宫!”

蒋灵骞有些不解,眨了眨眼,忽然生气道:“我平生最恨被人逼迫!”翻身起来就要和楼荻飞比剑。不过她折腾了一日已是精疲力竭,几招之下,就被楼荻飞点了周身穴道。楼荻飞把她拎上一条小船,解缆向洞庭湖驰去。蒋灵骞无可奈何,躺在船舱里哭泣。楼荻飞也不理她。到了晚间,船停在江湾的芦花荡里休息。船实在太小,两人同憩一处不便,楼荻飞就自己上岸去,坐在系缆的大石上渐渐睡去。

半夜里,几声布谷鸟叫把楼荻飞惊醒了。他十分诧异,不知何以这时会有鸟叫声,于是蛰伏不动。过了一会儿,黑暗处轻轻地飞过一柄柳叶刀,银光划向小船。楼荻飞恐怕有人追杀蒋灵骞,纵身一跃,跳到船上。钻进船舱一看,蒋灵骞兀自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还没醒。楼荻飞正想叫她,忽然颈中一阵冰凉,一时冻住了似的动弹不得。他知道着了蒋灵骞的道儿,只得暗暗叫苦。

原是蒋灵骞穴道已解,用绣骨金针算计了楼荻飞。她匆匆点了楼荻飞的穴道,从船舷上拔下那把柳叶刀。只见刀上插了一张黄色的纸。蒋灵骞一看,忽然大惊失色,急忙跳上岸去,解开缆绳,让小船顺水漂走。

绣骨金针不在穴道上,只能冰住人一时。楼荻飞功力深厚,不一会儿就化解了针的冰力,冲开穴道。小船已经走远,他索性跳下水去,溯流游上,找到刚才停船的地方。

蒋灵骞早已走了。此时天已蒙蒙亮,那张黄纸居然还漂在芦花荡里。想来蒋灵骞把它扔在江水里,却被水草挂住不曾冲走。楼荻飞大喜过望,赶快把纸捞起来,字迹尚可辨认。他读过一遍,也吃了大大的一惊,再顾不了别的什么,急忙向洞庭湖三醉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