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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瑄骇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白白叫你费心了。”她低声道。

沈瑄有些哭笑不得,问道:“那你为何……”

蒋灵骞道:“起先刚醒来时,有些懵懂不明,想来水中那孟婆柳确是有毒的。可是,我不过是略略呛了些水,过了两三天自然就清醒了。继续装病,是怕你们赶我走。当年下山之后在江湖上游荡,不觉其乐,只觉其苦,人人都是坏心眼。唯有葫芦湾你家,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不想走。不过后来,钱塘府的人找到你这里,我被他们看见了,怕泄露行迹,牵连到你们,慌忙跟着钱九走了。到了钱九那里,又想脱身,自然还得继续装病。”

沈瑄笑道:“这是何苦,当年你直说想住下来,我也一定留你。”

“哼,那时你眼里只有秀阿姊。”蒋灵骞嘟囔道。

听她提到乐秀宁,沈瑄一时茫然。

“后来,发现你竟然跑去了钟山武集,我真是高兴死了。”蒋灵骞道,“可是你……”

她一时气短,就说不下去了,只是蒙在被子里咳嗽。咳了一会儿,觉得他在给她拍背,拍着拍着,他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时节和你躲在金陵养伤、练功,我也快活得很,不想和你分开。将来不用躲谁了,我们光明正大地回葫芦湾去住着……”

“回葫芦湾住着……”她渐渐平了气,问,“就我们两个?”

他故意道:“倒也不是。”

她沉下脸。

“孩子总要生几个的。”他笑道。

她气得拧他的胳膊,他也不躲避,任她去拧。她的手指没有半分力气,拧在身上只像被小兽踩了一脚。他有些忧伤地想,离离如今虚弱至斯,怕是生养孩子也会要了她的性命。不过只要她活着,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闹了一回,她原本苍白的面孔慢慢泛起血色,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道:“我也躺乏了,你扶我起来走走。来了这两日,还没有拜过前面的花神。”

沈瑄将她一直抱到前殿台阶上,倚着廊柱坐着,自己奔进去扫了一块干净地面,揭去了蛛网、收拾了香案,才把她抱进殿中。

“这地方怎么了,香也没有一根……”她四顾道,“好像香炉都被人拿走了。”

沈瑄想了想,摸出随身的荷包,倒还有几颗香丸。出门捡了一块瓦片,搁在案上权作香炉。没有香灰,香丸被明火点燃,倏忽一下变得漆黑。“罢了,神仙不会怪罪吧。”沈瑄道。

那花神一身尘土,漆色剥落,连眼珠子都失去了。她勉力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对这泥塑土偶祈祷,神色极为认真。他跪在一边细听,她念的却只是一首旧谣:“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却说巫山女与楼荻飞双双往城北鸡鸣驿去,正遇上吴霜、青梅陪着汤氏母子。

楼荻飞看见吴霜便想起来,汪小山的尸身还在火海中,恐怕只能与黄琼芝一起化灰了。吴霜却问:“楼君,我表兄呢?”

楼荻飞道:“他去接蒋娘子了,叫我过来接应,将你们送到北边去。”

吴霜何等敏锐,见沈瑄不来,心中早有猜疑,当下面色惨然。青梅却是不解,直问:“汪小山呢?他出来没有?”

楼荻飞垂首道:“沉香社已完败。”

吴霜拽了拽青梅,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主婢二人默默退在一旁。

却是郁岚子不知怎的听见了“蒋娘子”三字,问道:“蒋灵骞失踪年余,都说她被夜来夫人害死了,怎么她也来了?”

楼荻飞正欲说什么,却见巫山女郎走过来,开言道:“郁师姊,你离开师门已久,我本来不想找你。不过,为了蒋娘子的事,我们还得谈一谈。”

郁岚子听她叫自己师姊,不由得一激灵。只见巫山女郎亮出腕间的“襄王环”以示掌门身份。

“你要做什么?”郁岚子问,“你是掌门师妹,就该知道我早已被逐出师门,现在是罗浮山的人,巫山的号令我是不会听的了!”

“师姊莫慌。”巫山女郎微笑道,“当年大师兄为了让你减罪,自愿毁掉一双腿,终身囚禁在荒岛上。师父也说了,看在大师兄心诚的分儿上,不再追究你。我奉师父遗命,自然也不会为了门中旧账而为难你。说要和师姊谈一谈,也不过些许私事,请师姊行个方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