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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老朽只是打个比方。”墨寻无道,“娘子出来以前,阁主什么也没有说。其实薛夫人的事情,我们心里不敢说是一清二楚,至少也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但是阁主觉得既然要倚赖娘子您办事,就要尊重娘子,故而让娘子自己判断自己处理。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是怕误导娘子,先入为主,弄错了事情。”

小谢想了想,不由得点点头。

“但是,娘子你还是看错了,而且错得很远。”

“你是什么意思?”小谢瞪大了眼睛。

“老朽若没猜错,娘子昨晚已经看见江少侠了吧?”

小谢不语。

“但是虽然看见了,却没有跟江枫讲上一句话。”

小谢脸红了:“这种事情,我怎好……怎好撞破,只求大家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

“到底是小娘子,慌手慌脚。” 墨寻无摇头笑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江枫是圆天阁七大绝技之一‘捕风捉影’的唯一传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顺风耳。你的轻功是很好,也可能闭了气,但是据我所知,这样也不可能瞒过江枫的耳目。他能够听到百丈外柳叶飘落的声音,总不见得你的衣襟扫过身边,他都不知道。”

小谢一惊,昨天夜里看见的江枫,真不像是一个正常睡着的人的样子,倒像是中了毒。难道,难道薛华存让他服了迷药,拘禁于地下密室?

想到此处,唐小谢的脸更红了,嘟囔着:“这样的事情,我更是管不了啦。我走了,你看着办吧。”

“唉唉,”墨寻无跺着脚,“你现在想走,还来得及吗?”

是来不及,自从那株大杜仲树消失,他们四周全是莽莽的丛林。其实小谢也就是说说,到了如此田地,她又怎能不管。切云剑在指间闪动着:“看来,要破除魔障,只有用义父的‘五湖烟霞引’试一试了。”

“五湖烟霞引”是从乐谱中衍生的剑法,小谢想到此处,一来因为这是君山主人最厉害的武功,二来也是为了剑法气势磅礴,如大江大河波涛汹涌。切云剑破解幻术的神力,借了这剑法使出,是否能够如洪水一般,荡涤这些野草荒藤,揭开归云谷的本来面目呢?

“墨先生你先闪一闪。”

唐小谢抽出切云剑,浩浩荡荡,掠向面前的丛林。剑光过处,割稻子一般,倒伏了一大片植物,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快躲!”小谢冲着墨寻无嚷嚷,同时飞身而起,忽然脚尖钩住了什么。她顺势一站,却正是在那株杜仲树的枝头。小谢心中一喜,低头一看,被切断的植物不断地流出红色汁液,似是受了重创。切云,果然可以制服修罗障。可是,不一会儿,红色汁液流干了,藤葛却又纠结在一处,生长起来。

“还要更快!”墨寻无道。

小谢一咬牙,从枝头跳下,足不点地。手上剑招连连,青草连波、丹阳碧水、彭蠡回籁、太湖渔隐,一式快过一式。砍断的草丛藤葛来不及生长,就被扫荡得四处飘飞。人未到处剑已到,面前亮处一片片清净。

植物越来越少,归云谷渐渐显了出来。唐小谢抹了抹眼睛,终于看见那一股红色的浓烟如金蟒般涌出,源源地化作这些魔障。剑光如星火闪耀,而这浓烟是越来越淡了。小谢一鼓作气。

五湖烟霞,慢慢涌入了幽谷深处的庵堂。

薛华存觉得一阵头晕,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她踉跄着跌倒,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仿佛大河决堤,一时间激浪汹涌,席卷了归云谷。大水冲过了芜杂的丛林,把那些错综绚烂的植物连根拔起、扯碎,风卷残云一般,眼见就要扑到她面前来。薛华存咬咬牙,爬了起来,摸索到香案边上。那一炷香快要燃尽了。她顾不得烫,把手伸进香炉里,抠出满满一把暗红色的香灰,向四周撒去。幻境之中,那些植物沾上香灰,立刻长出蜿蜒的根须,与潮水纠结起来。

浪退了退,薛华存舒了一口气。

门外,银色的剑光滞了滞,似要被这疯长的植物淹没了。忽然招数一转,出现了最后一式。那是浩荡洞庭湖的气势,不可抵挡。

天色阴霾,山雨欲来,冷风吹得云帔扑啦啦作响。薛华存一惊,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红香片,尽数投入炉中,同时嘴唇急速地翻动起来。

暗金色的香炉张着嘴,大口大口吐出殷红如血的轻烟,如一条红色巨蟒,团团缠住了白衣女子,妖艳非常。她面色青白,念出的言辞越来越快。

忽然,半空中亮光一闪,白得刺眼,仿佛一柄快刀豁开天幕。薛华存眼一花,就在此时,一道霹雳呼啦啦打下来,不偏不倚,击中了暗金色香炉上的虎头纹饰。那虎头似是咆哮了一声,把一团浓雾呕了出来。然后香炉跌在地上,碎了,一片一片。

风雨袭来,清新凛冽。女冠周身红色的迷雾,顿时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欧阳觅剑,”薛华存眼中布满血丝,“你欺人太甚,太甚!”

切云剑在指尖打了个旋儿,然后回到古藤编织的剑鞘里。

“累死我了!”唐小谢嘟囔着。

睁开眼,看见的是清朗宁静的归云谷。魔障里的丛林没有了,一缕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在草地上跳跃。幽风细细,鸟鸣深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庵院一角的院墙倒了,碎砖堆了一地。两人握紧了兵刃,从断墙处跃了进去。

薛华存已经不在了。墨寻无前前后后搜了一遍。屋子本来就不大,薛华存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一会儿听见小谢的叫唤。墨寻无循声找到薛华存的卧室里,只见小谢从地板下探出一个脑袋,满脸懊丧。

原来她径直找到了房里的机关,钻入地下,可是江枫看来已经被薛华存带走。墨寻无仔细地检查这间地下室,时不时地撒上一些药粉,也没有发现什么。江枫趴过的桌子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光洁如镜,所以那一串串的“潘”字,显得格外耀眼。

小谢有些无聊,推开窗,向外张望,忽然大声叫道:“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那些红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