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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一笑:“不知道。我是个孤儿,蒙义父抚养长大,并不知道自己本来姓什么。”

看她轻轻松松的样子,似乎牢狱之灾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情绪。她手脚都被麻绳缚着,兀自蜷在墙角,仰起一张微笑的脸。其实以燕子小谢那种超凡脱俗的武技,小小几条麻绳、普通一间土牢,未必奈何得了她。圆天阁的这些打手也太粗心大意了,哪里像是几十年的大家风范。

“嘻嘻,我就知道你会回头来找我的。”小谢笑道。

欧阳觅剑不语,轻轻地展开了那一卷画。画中一棵高树,形如青杨,上有白纹,花大如盆,状如白莲。

“这是木兰花树。”欧阳觅剑轻声道。

小谢见画,不由得换了一副肃穆的面容:“原来你也认得。”

只是树下还有一个青衫磊落的年轻剑客,拈着一瓣落花,神情甚是落寞。看那眉目身量,与欧阳觅剑毫无二致。画上还题着一首诗:

“洞庭波冷晓侵云,日日征帆送远人。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

墨色清淡,笔力纤秀,像是女子的手迹。

“这幅画关系到我的身世,我正在查这件事情。”小谢道,“所以,我见了你一眼,就不遗余力地追踪过来,你明白了吧?”

“然则这画中之人并不是我。”欧阳觅剑淡淡道。

以绢的陈黄来看,至少是十多年前的遗物了。小谢微微颔首:“所以,我也很奇怪。那人是你的……”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不能再言语。

“走水了!走水了!”外面忽然喧闹起来,跟着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欧阳觅剑倾听一回,不觉惊道:“糟了!”拔腿就走。

“还不放了我?”小谢忙问。

“你自己又不是走不了。”欧阳觅剑已经消失在过道尽头。

“你——”

圆天阁乱作了一团,灵堂淹没在冲天的火光中。欧阳觅剑只觉得血往上涌,忽然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烧了也就烧了,反正……”

说话人穿着一身华丽端雅的紫衣,面如冠玉,神采翩然。虽然八年不见,欧阳觅剑却是认得清清楚楚。此人正是姑父林落。从前名动浙闽一代的福建林家的次子林落,十三年前入赘欧阳世家,和江思源一起,成为老阁主欧阳云海的左膀右臂。可惜不久老阁主死了,继任的阁主欧阳轩仍然重用执事江思源,却颇为忌惮自己这个妹夫,寻了几个事由,把他手中的权力一一夺了回来。

在欧阳觅剑少年时的记忆里,自从祖父去世,林姑夫就病殃殃的,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十个月躲在姑姑的闺房里,请医喝药。两口子再不过问楼中的大小事务。

没想到阁主欧阳轩一死,他立刻精神起来。

“哼!”欧阳觅剑不由得捏紧了剑柄,却悄悄躲进暗处。

“郎主,郎主,这火得救,灵堂里还有人哪!”

林落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下人:“哪里有人!不许胡说!”

欧阳觅剑一听,猛然如醍醐灌顶。林落和姑姑欧阳轻不知他已然离开灵堂,原来是想把他烧死在父亲的灵柩前。怪不得江思源不让他去灵堂,原来如此……

火海之中,分明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柳儿躲在供桌之下,望着四壁的火光渐渐向自己卷来。

他在哪里?他说过,要自己在这里等他的,怎么不回来?一阵阵浓烟呛得她几乎要窒息过去。她拾起落在地上的白芙蓉花,贴在脸上,冰凉。

房梁被烧断了,不偏不倚地砸在欧阳轩的棺材上。那口木棺材啪的一声裂开了。柳儿捂住了脸,不敢看死去阁主的面容。

就在这时,忽然从开裂的屋顶上,卷进一道凉风。柳儿未及睁眼,耳畔风声如割,满天的烟火被远远地抛到了脚下。

“公子……”柳儿又惊又喜,不由得伸臂抱住身边的人,可是却揽住了女子的一搦纤腰。

惊异懊恼之间,她已经被轻轻地放进了远离火场的人群中。再回头看,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哎,等一等——”柳儿不由得唤道。

黑影如燕子般闪过,满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发觉。柳儿爬了起来,往地牢那边奔去。

“柳儿?”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拦了过来,“你居然在这里。”

柳儿抬头,看见一个中年美妇,旧象牙色鹅蛋脸儿,映在炽热的火光中,说不出的诡异。

“大娘子……”

漫天的剑华,笼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