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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霁轻轻地摩挲着手指间那片琼花瓣,她还记得某个梦中闻世芳温和而疏离的眼神,也记得很久以前,她走下白玉高台时,闻世芳投过来的带着笑意的眼神。
她的每一个梦里都有闻世芳,或在眼前,或在世人口耳相传中。那……闻世芳呢?
倪霁呼吸一窒,好像凝固在了一室沉寂的时光中。
没来由的,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近来可安好?”
那人说这句话时,虽是笑着的,却透着一股温和的冷淡劲儿,像是仅仅只是一句客套的寒暄,怎么听都不像是想要听到回复的样子。
似乎对谁都一样。
这真是太没道理了。倪霁莫名有些委屈,若真是那人,绝不会这么这么生疏。
可,她也确实不敢期待。
便是坐拥移山填海之力,修士也还是肉体凡胎,她抹不去闻世芳的过往,也看不透她的心,凡人百年,忧苦不离。
她沉沉叹了口气,天道若有言,想来应该很忙吧。
她没有信心,更有一种过分谨慎的怯懦,生怕走错一步便无可挽救,却还是忍不住幻想。血肉之躯中那颗跃动着的心脏承载了太多,她想,分出一点点给一个好梦。
都说修士无梦,但总该有个念想。
深秋的风带着零星的甜香吹到了琼花林深处,那股甜被冷风稀释成了一点隐微的芬芳。倪霁起身,截住了乘风而来的纸鹤。是她爷爷寄来的,让她去桂堂一趟。
她走出屋子,没有管那扇半开半闭的窗,却小心地掩上了房门。忽的,她眼神一凝,慢慢地带出了一点笑意。记得在某个时刻,她曾在桌上留下一个木匣子,现在,它不在了。
不久前还一脸阴雨的剑客咬了咬舌尖,压下心头一箩筐的杂念,不敢多想,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确认这不是白日做梦。
于是,她带着一腔好心情给芳园留了一道剑意,随后脚尖一点,向云栖峰而去。
桂堂不同于高居山巅的明光堂,而是在半山腰处,边上甚至还有一条山溪。
距离上一次倪霁闻到桂花香,已经快两年了。云栖的桂花开过了一轮,如今也走到了第二轮的尾巴了。
对于闭关之人而言,两年不过是心念一动,对于外界之人而言,大多也没有到物是人非的程度。但这两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比如,南一梦投入了南华观素心真人门下,要这么算起来,她倒比倪阔野大了整整两辈。而倪怀雪仍在跟随了尘游历天下,倪震宇只有极其偶尔的时刻,比如中秋,才能发现两人的行踪,似乎只是意思意思露个面而已。
唯一让他能时不时感到欣慰的,便是倪煦和倪谢两家的生意。这两年,倪煦不仅平平稳稳地跨入了观我境,还将生意照料得极好。就是潜山季家那位,也很少找上门闹事了。
今天,他本以为是个好日子。因为,倪霁出关了,扎扎实实的观我境,收放自如、精纯无比的剑意。但是,在和两年没见的孙女聊了个天之后,他很快积攒了满腹怨气。
这位后辈,实在是给他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番什么叫“人在魂飞”!那压着笑的样子真是看了觉得眼疼。
怎么这么高兴?
“她去青州雪原,寻吴萍去了。”
倪震宇冷眼看着某人走了会儿神,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失落,心头便是一万个不对劲儿。倪霁和远春君关系好他自然乐见其成,但眼下看起来,倒像是没断奶的小孩儿一样,有些不妥吧……
姓闻的是怎么教导的?
算了,这么看,“尊师重道”四个字放在小云身上还挺合宜的。倪震宇暗自咬牙,给自己想出了一番实在漂亮的说辞。
结果呢!?
“那,云栖呢?”
一把白头发的云栖之主叹了又叹,半晌才撇着嘴慢悠悠道:“你应该,不是想问这个吧?”
倪霁听出了其中的讥诮,头摇得飞快,“就是这个!”
倪震宇哦了一声,故意道:“我明白了,你是打算给我帮忙了。嗯,云栖这些年还算不错吧,小东西们都争气得很……”
看着剑客讷讷不敢言的憋屈样,倪震宇终于心下暗爽,又不住觉得当真是天意弄人。
他这孙女什么都好,只是少了点野心。想来,世间也没有什么世人臆想的剑修脾性,要是每一种道途都有一种特殊的脾气,那岂不是修刀的就该唯我独尊,拿拂尘的个个都是洒扫童子转世?
只是……天性如此。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既是如此,那,那我去青州吧。”倪霁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便瞪着一双眼期待地看着倪震宇。
云栖之主十分嫌弃地一摆手,难道他还能拦她不成?多此一举!
“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