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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闹了大半夜,除非那位道人星夜兼程、缩地成寸,才能在一大清早到这甘泉镇。要不然……

倪霁想了想,觉得这里实在没有什么能困住一位元君,便放宽了心,推开窗去。

镇子小,杂七杂八的商铺便都挤在了一起,酒楼对面正对着布行,边上又是米行和豆腐铺,街角是一家包子铺,朦胧的水汽正欢实地蒸腾上去,食物的香气顺着风飘来。

许久未闻声息的馋虫忽地一动,倪霁便索性下了楼打算犒赏一下自己。

不似某些要求清心寡欲的修炼法门,不论是谢家的功法还是倪家的功法都一概不讲究吃喝,尤其是杏花洲谢家,给厨子的月俸开得尤其高。

倪霁曾经跟着谢家子弟把山珍海味吃了个遍,也不知怎得,如今突然觉得那些蓬草垫衬的白胖包子也十分可爱。

走进了才发现,这铺子虽小,不过是一口大锅外拿竹竿和油布撑了个凉棚出来,但人却多。

这铺子除了荤素包子,还卖云吞,一只只小巧玲珑,半漂在点了猪油,撒了葱花的汤水中,极是好看。

倪霁点了一碗并几个包子,找了一处空些的地方坐下,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艰难地听着周边掺杂着土音的官话。

镇子虽小,但药商来路却十分驳杂,倪霁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云洲口音。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吃得清净,不会有人来拼桌——譬如眼前这一位黄衣妇人。

倪霁眼观鼻鼻观心,暗自发誓空闲时一定要向闻世芳学一手隐匿的功夫。

平心而论,这妇人吃相很好,半点汤水都没有溅出来,但倪霁修士日子当太久了,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拼桌这种事在修界可以说是几乎绝迹的,陌生人近身三尺都惹人怀疑,更何况是同桌共饮呢?直接把人恐吓走才是修士的惯常风。

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妙处,不论真假,起码消息多。

昨日那周姓修士的遭遇似乎已经传出了数十种不同的说法,从前生恶多端,今生有此灾祸,到太过贪心,树神发威,再到团伙内讧,应有尽有。

倪霁一边啜着云吞汤,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因果报应之说,修士确实敬之畏之,但心里想得是一回事,手里做的又是另一回事。与其念着尚且不知落到何处报应,不如谋划眼前,这才是大多是修士的想法。

况且前世今生,又更难讲。古往今来,只见入轮回的魂魄,却从未见从轮回道上爬回来的。今世因果是否今世结,自是一桩悬案。

至于团伙内讧便,则是无稽之谈,周轩身上的伤口绝非一帮从未修炼过的凡人可以造成的。

“哪里的话!我们这里怎么会有妖魔鬼怪!?没有的事!”

不远处,武夫模样的食客正神情诡秘地发表一番关于周先生之死的高谈阔论,端着一叠包子的店主人正好经过,当下便气冲冲地反驳道。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怒气高涨,店主人脸色赤红,眼睛圆睁,看得那食客立刻一愣。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大声质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仙师怎么死得这么惨!?”

“那是、那是……”店主人支吾了一阵,“那是他道法不精!”

虽说那位周先生的修为在另外三洲不过是中不溜秋的水平,但放在修士稀少的川北,算得上是很不错了,若是在那些只知道称修士为仙师,却不知当世早已无仙无神的乡野草民眼中,那周先生便更厉害了。

当下便有跟周先生打过交道的食客嘲笑道:

“嚯,您厉害!那位周先生可是能飞起来的!您给我们飞一个看看?”

哄堂大笑。

“你!”

相貌忠厚的店主人气得不清,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挑头的食客道,“你们知道什么!这里可是受树神庇护的!”

“树神”二字一出,一眼望得到头的小店顿时安静了几分。

在座的大多是东奔西走讨生活的,难免遇到些稀奇古怪、不可言说的事情,对“仙神”二字或多或少都有点敬畏之情。

更何况,身为修士的周先生死得蹊跷,而那个畏畏缩缩、不堪大用的李八斤却安然回来了,还收获颇丰,这事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有些人虽说表面上对“树神”不屑一顾,但早就在犹豫要不要也去求张符了。

店主人顿时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眼睛也不瞪着了,手也不抖了,长抒一口气,带着点得意开口道:“我们甘泉可是个好地方!祖上好几代就有树神保佑了,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我跟你们讲,树神爷爷本就是这镇上的人,俗姓宋,因着生前修桥铺路,好事做了不知道多少,阳寿过完了后被山神封为树神。树神爷爷不要香火,也不要供奉,跟旁的神仙不一样!”

店主人视线扫了一圈,若有所指道:“也就是你们这些外乡人随随便便就进山,一点敬意都没有,他才会惩罚他们!平日里,他心肠可好了,我三大爷家的小孙子刚生时害了怪病,还是我三奶奶抱着他去树神爷爷前求了求,回来就好了!”

“要不然你也抱我去树神爷爷面前求一求?”

又有不着调的食客懒洋洋地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