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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出了坎儿堡,却并没朝远处跑去,而是躲在了堡外六里一条枯了水的河沟里。
“到底怎了?”一路跟着闷头跑杨鲲鹏这个时候总算有了机会问话。
“夫人让我带着大公子另觅他处居住,延续杨家香火。”
杨鲲鹏被冯子震这句话憋得险些背过气去,一伸手拽住了冯子震衣襟:“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爹我娘或许不清楚,可我不认为你不知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知道事不可为,我会跑,如果不是,趁着现在事发最多不过半日,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
“公子先冷静,我自会知无不言。”冯子震本来也没准备瞒着杨鲲鹏,“二爷因为得知了王半仙的阴谋,在争斗中被那贼人杀了。”
杨鲲鹏挑挑眉,这明显是谎话。他本以为老爹会放了杨兴旺,毕竟是自家兄弟这事从头到尾经手的又没有外人,至于那些亡命之徒以及王半仙,之后就照他们自己的法子找个野狼出没的山沟一扔,结果就是尸骨无存。而杨兴旺自己经过这次事之后也绝对会缩起脖子做人,可是,他爹最后还是下了黑手。那袖子里的东西显然是起了决定的作用,那里放的到底是什么?!
“老爷从王半仙的袖子里搜出了鞑子的文书,虽不知这文书到底是来自金焱汗国还是北狄,可王半仙通敌叛国的罪名却是定了,于是老爷昨天下午带着几个百户亲兵赶往了县里,要向知县呈报此事。本来事情的是非曲直已经定下,知县看老爷来往奔波劳碌,于是当晚便让老爷在县衙留宿一晚,谁知刚睡下没多久,驻在县里的锦衣卫百户所*张百户就带着一群缇骑来了,竟然指说老爷通敌卖国,将老爷抓了起来。”
“那赵叔是怎么回来的?”杨鲲鹏皱眉,感觉这事有蹊跷。
“赵淑说是他突然起意打倒了看押的缇骑,抢了马拼死跑回来的,和追兵只差了半个时辰。”
“……”这个世界的锦衣卫可不是杨鲲鹏曾经在电视看到的废物,且不说那些从良家子弟中征兆的身负勇力者,就是家传的锦衣卫祖上也大多给皇帝当过亲卫,可想而知都是些硬茬子!而赵叔的武艺与术找鲲鹏更是心里清楚,就算是突然发难,他能甩开锦衣卫也几乎是“奇迹”!其次对方为什么没乱箭齐发射死他?而且一个最多只骑过骡子的人,如何可能驾驭着军马甩开一群弓马娴熟的锦衣卫?
“张百户?爹不是说县里的锦衣卫百户姓王吗?李知县什么态度?”杨鲲鹏心思急转,此事虽凶险,可却破绽百出,而他一家的生路就在这破绽里!
“当时事情匆忙,赵叔来不及多说。”
杨鲲鹏点点头,这点倒是能理解,想来连冯子震前边说的都是他自己整理过后的。
锦衣卫中明显有人帮衬着他家,不管是为了帮助老爹,还是为了拖那个张百户的后腿,这都说明这事不是什么事先策划好的。知县的态度暧昧不明,况且官小职卑,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这事他一定会上报大同府,府里的文官怎么做,信息太少,实在是难以确定。
至于爹爹的上级们,他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否则,这事一旦坐实,不止大同府,山西全境武将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为了自己的脑袋,他们也得伸手帮忙!
想来想去,杨鲲鹏总算想到了一个说不上能够起决定作用,可是绝对能够帮得上忙的人——晋王赵崎!
数日后,大同府治所兼晋王行宫所在大同县。
说是县,可大同地处边塞,又是晋王行宫所在地,想也知道这里于边塞来说可以说是繁华的大城了。
一个卖菜的老农清晨担菜入城,可走到半路上就被一个年轻的后生叫住,用一两银子买去了他全部的菜外带扁担、箩筐外带秤杆秤砣。
今日是大集,大同四周农人大多起早贪黑带齐了货物前来买卖。所有,有那么一对卖菜的兄弟担着菜入城也就不惹眼了,只不过是那弟弟除了略黑可算是顶尖的漂亮孩子了。不由得让守门的兵丁多看了两眼,可是一想乡下人家为了少惹麻烦女扮男装却也不是稀罕事。
于是门丁甚至好心的告诉那兄长,最好给“弟弟”面上抹些泥沙,毕竟有些大户人家甚至更是偏爱男童。最后干脆好心到底,就连入城费也没收他们的。
两兄弟千恩万谢正要进城,却听身后伴随着马蹄声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喧闹,紧接着城门里又跑出了两队兵丁,兄弟俩也被几个好心门丁赶到了一边。人群喧闹中,已经能够听到远处鸣锣的声音了。
“这是哪个大官来了?”民不与官斗,虽然一干百姓等着入城已等了不短的时候,可是如今听到了锣响,顿时以恐怖的纪律性拖儿带女赶着牲口让在路边。那头先来开路的两骑见人群散开,立刻入城去了。
“嘿嘿,这可不是大官,看见刚才跑过的那两个骑马的没?身上穿着的那是晋王府的号衣,听说几天前王妃娘娘带着世子去飘云观进香祈福了,这八成是提早回来了。”某个消息灵通人士在人群中嚷嚷着,“不信,一会看看打在前头的旗牌!”
杨鲲鹏立刻眼睛发亮,本想着进了城还不知如何见到晋王,如今可以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正要朝前窜,他却被冯子震一把拉住了肩头。
“公子,我去吧。”
“你以为我想自己去拼命吗?”杨鲲鹏苦笑,“你这人心细深沉,却又不会说话,去了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反而坏事。也别说什么同生共死的话,我弟弟年岁太小,要是被判个入贱籍为奴什么的,他就交给你照顾了……”语毕,也不等冯子震回答,杨鲲鹏甩开了他的手,冲进人群里去了。他身材矮小,在人缝中钻营倒是很快,眨眼就没了影子……
冯子震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跪在那,只是他膝前的黄沙地却晕湿了两点。当年为了让爹娘弟弟活命可以卖身,如今想要恩人活命,却是毫无用处。冯子震心头阵阵钝痛,英俊的面上一片狰狞,攥紧的拳头也流出了血。
杨鲲鹏已经到了前排,看着越来越近的仪仗队伍,努力寻找着銮驾的车顶,计算着自己冲出去的最好时机。
别看他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可是到了现在,紧张和恐惧一样让他浑身发抖冷汗直流!死亡,即使已经经历过一次,可却仍旧无法让他适应——当然,也没有谁能适应吧?
“真没想到,老子也有拦轿喊冤的一天。”杨鲲鹏自嘲着,同时也是给自己打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
“冤!枉!啊!”一个小身影窜出了两旁的人流,险险的从一个举旗仪仗的马肚子下边冲向了晋王王妃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