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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禹视线在席间扫过,见者莫不低头,即使丞相都会向他微笑示礼,可当他看到孟珏时,孟珏虽然微笑着拱手为礼,眼神却坦然平静,不卑不亢。

霍禹动怒,冷笑了下,移开了视线。

他虽然狂傲,却对霍光十分畏惧,心中再恼火,可还是不敢不顾霍光的嘱咐去动孟珏,只得把一口怒气压了回去,却是越想越憋闷,竟然是自小到大都没有过的窝囊感。偶然捕捉到孟珏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女眷席,他问道:“那边的女子看着眼生,是谁家的千金?”

霍山看了眼,也不知道,看向霍云。

三人中城府最深的霍云道:“这就是皇帝带进宫的女子,叫云歌。因为叔叔命我去查过她的来历,所以比两位哥哥知道得多一些。此女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长安城内做菜为生,就是大名鼎鼎的‘雅厨’。她身旁的妇人叫许平君,是长安城内一个斗鸡走狗之徒的妻子,不过那人也不知道撞了什么运气,听说因为长得有点像皇帝,合了皇帝的眼缘,竟被皇帝看中,封了个小官,就是如今跟着叔叔办事的刘病已。云歌和刘病已、许平君、孟珏的关系都不浅,他们大概是云歌唯一亲近的人了。这丫头和孟珏之间好像还颇有些说不清楚的事情。”

霍禹第一次听闻此事,“成君知道吗?”

霍云说:“大哥若留意看一下成君的表情就知道了,想来成君早知道这个女子。”

霍禹看看孟珏,看看刘弗陵,望着云歌笑起来,“有意思。”

霍禹看到霍成君面带浅笑,自斟自饮。

可他是霍成君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又一向疼这个妹子,哪里看不出来霍成君笑容下的惨淡心情?不禁又是恨又是心疼地骂道:“没用的丫头,拿一个孤女都没有办法,真是枉生在霍家了!”

霍云忙道:“大哥,此事不可乱来,否则叔叔知道了……”

霍禹笑:“谁说我要乱来?”

霍山会意地笑,“可我们也不可能阻止别人乱来。”

霍云知道霍禹因为动不了孟珏,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迟早得炸,与其到时候不知道炸到了哪里不好控制,不如就炸到那个女子身上。

孟珏将霍氏玩弄于股掌间,他憋的气不比大哥少。

更何况,霍禹是叔叔唯一的儿子,即使出了什么事不好收拾,有霍禹在,叔叔也不能真拿他们怎么样。

霍云心中还在暗暗权衡,霍山道:“云弟,你琢磨那么多干吗?

这丫头现在不过是个宫女,即使事情闹大了,也就是个宫女出了事,皇帝还能为个宫女和我们霍氏翻脸?何况此事一举三得,真办好了,还替叔叔省了功夫。”

霍禹不屑地冷笑一声,整个长安城的军力都在霍家手中,他还真没把刘弗陵当回事。

霍云觉得霍山的话十分在理,遂笑道:“那小弟就陪两位哥哥演场戏了。”

霍禹对霍山仔细吩咐了一会儿,霍山起身离席,笑道:“你们慢吃,酒饮多了,我去更衣。”

霍禹叫住他,低声说:“小心于安那厮手下的人。”

霍山笑,“今天晚上的场合,匈奴、羌族、西域各国的使节都来了,于安和七喜这几个大宦官肯定要全神贯注保护皇帝,无暇他顾。何况我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将军,未央宫的禁军侍卫又都是我们的人,他若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大哥,放心。”

云歌和许平君粗略讲完汉朝礼仪的由来发展,宴席上器皿、筷箸的摆置,又向许平君示范了坐姿,敬酒、饮酒的姿态,夹菜的讲究……等她们大概说完,宴席上酒已是喝了好几轮。

此时正有民间艺人上台献艺,还有各国使臣陆续上前拜见刘弗陵,送上恭贺和各国特产。

抹茶接过小宦官传来的一碟菜,摆到云歌面前,笑说:“云姑娘,这是陛下尝着好吃的菜,命于总管每样分了一些拿过来。”

虽然说的是百官同庆,其实整个宴席不管座席,还是菜式,甚至茶酒都是根据官阶分了三六九等。呈给皇帝的许多菜肴,都是云歌座席上没有的。

云歌抬头看向刘弗陵。

刘弗陵正在和大宛使臣说话。

因为距离远,又隔着重重人影和喧闹的鼓乐,云歌其实看不分明刘弗陵的神情,但她知道他知道她在看他,甚至知道他此时眼内会有淡然温暖的笑意。那种感觉说不清楚,但就是心上的一点知道。因为这一点知道,两人竟似离得很近,并没有被满殿人隔开。

云歌抿唇一笑,侧头对许平君抬手做了个标准的“请”的姿势。许平君也是优雅地道谢、举箸、挽袖、夹菜,动作再无先前的局促和不自信。

许平君咽下口中食物,又端起茶杯,以袖半掩面,喝了一口茶,再用绢帕轻轻印唇。

看到云歌赞许的笑,她很有成就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