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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夫见多识广,不会看不出几个儿子以后的局面,多一门按摩的手艺,便能分散转移些人,分配均匀才能不起波澜。

所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也有烦恼。

周士武想也没想道,“娘教三弟自有三弟的道理,三弟做事认真,按捏这种活计要集中注意,我……不是那块料。”

“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你三弟把端平教会他便不能给别人按捏了,你当是好事,如果他不听,被方家告到县衙,可是要坐牢的事儿。”黄菁菁抬起眉,扫过周士武无怨无恨的脸颊,“多亏你们争气,我把手艺卖给方大夫了。”

周士武动作一僵,抿了抿唇,低低道,“是我不争气。”

要不是他骗黄菁菁的钱,黄菁菁不会为了钱把手艺给卖了,一辈子琢磨出一门手艺,二话不说就卖了,要不是几个儿子不能得她心,她怎么会卖?

“哼,还不干活,一句不争气就完了?”黄菁菁瞪着眼,厉声问道。

周士武忙打起精神,低头继续撒种,深吸两口气,保证道,“娘,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真要再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黄菁菁又哼了声,继续干活。

她已经不诧异自己为何会做农活了,撒种,施肥,拔草,身体的习惯还在,她便样样精通。

“奶奶,看,三婶就捉到黄鳝了。”刘氏在另一头,直起身子,手里握着条挣扎着蜷缩的黄鳝,高兴得桃花拍手叫好,顺着田埂撬折耳根的梨花站起身,被刘氏手里的黄鳝吓了一跳,“蛇,蛇……”

刘氏怕黄菁菁不高兴,忙把黄鳝扔到旁边的箩筐里,哄梨花道,“不是蛇,是黄鳝,能吃的,梨花继续玩你的。”

田埂上长了很多折耳根,折耳根味儿重,洗干净拌点盐就能吃,村里的很多小孩喜欢撬,不见得爱不爱,总之爱撬着玩。

梨花惊魂甫定往箩筐投去一瞥,圆溜溜的有好几天黄鳝,她打了个哆嗦,双腿颤动,没站稳,摔倒了。

刘氏忙扔开手里的草,大步走了过去,腿拂过田里的水,荡起圈圈涟漪,梨花呛了口水,惊吓更多,闭着眼,哇哇大哭,刘氏不知所措,黄菁菁睇了眼,什么都没说,继续做手里的事儿,田里人多,听着哭声下意识的望了过来,见是梨花,众人的眼神微妙的移到黄菁菁身上,她可是护犊子,刘氏没照看好孩子,肯定要挨骂。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黄菁菁都没什么反应,众人兴致恹恹,马婆子坐在田埂上指使儿媳干活,心里可把黄菁菁恨透了,里正的警告历历在目,要不是农忙,她估计还得在家反省呢,经过几日琢磨,她聪明了很多,故意拐着弯道,“呀,梨花怎么哭了,多大点啊,哪能带到田里来,不留神呛水淹死了,好好的孩子多可惜啊……”

刘氏搂紧了桃花,抱着她就要往田埂上走,桃花反应过来,不肯上去,蹬着腿,喊着要撬折耳根。

“乖,梨花,去上边等着,娘忙完了帮你啊。”

田里的草不比山上,草长得快,根蔓延得快,要想把草除干净,得把泥里的根连根拔起,来来回回要几次才会干净,否则稻种长不好,长好了移进稻田也没收成,周士武和周士仁撒稻种,她便摸着杂草的根顺势拔起,活多得很,没时间照顾梨花。

可梨花不乐意,挣扎得厉害,朝黄菁菁喊帮忙,刘氏心头一颤,头皮发麻,暗暗瞅了黄菁菁一眼,见她没抬头也没吭声,强硬的把梨花放到了田埂上,语气有些强硬,“田里水深,你再大些去田里玩,或过几天放了水,娘带你来玩。”

防微杜渐,梨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马婆子饶有兴致等着黄菁菁发作刘氏,便是梨花,都把目光殷切的投向了黄菁菁,但黄菁菁硬是没抬一下头,梨花知道呕不过刘氏,不情不愿的坐在了扁担上,眼巴巴的看着栓子和桃花玩,暗暗低头抹泪。

“哎哟,多大的人哪,梨花,你娘不疼你,只疼你哥哥,你看看,他在田里玩得多开心啊,你娘重男轻女呢。”马婆子扯着嗓门,笑梨花道。

刘氏面色一紧,先看了眼黄菁菁,看不清黄菁菁脸上的表情,她心头惴惴,想出声解释两句,然而她不是伶俐之人,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有重男轻女,只是怕梨花呛水了。

马婆子抓着刘氏重男轻女,说了好大一通,田里的人不是傻子,马婆子和黄寡妇不对付几十年了,两人一遇上,就没不吵架的,打架都打过十几回了,故而马婆子的话,他们不掺和,免得被黄寡妇盯上。

黄菁菁手脚麻利,同样的活,她速度比周士武快很多,只是她人胖,腰使不上劲,蹲久了腰酸背痛得厉害,梨花还在哭,她把手里的稻种撒完,拍拍手走向田埂,梨花以为黄菁菁会护着她,开口先告状,“奶,娘不要我在田里玩,她重男轻女。”

“多大点年纪就想着玩玩玩,你春花奶奶闺女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下地干活了,再贪玩,小心卖出去都没人要。”黄菁菁语气严厉,梨花怔了怔,泪珠挂在眼角,要掉不掉,黄菁菁又道,“你几岁了啊,没长脑子啊,就听黑心肝的瞎说,那黑心肝的见钱眼开卖女求荣,你懂什么是重男轻女吗,就是把你卖了,把钱拿给你哥哥花,你娘要不要卖你自己想想,我周家的孙儿,竟被人牵着鼻子走,丢人现眼。”

黄菁菁本就大嗓门,说这话的时候没刻意压着声儿,周围的人想不听都难。

黄菁菁可谓指桑骂槐,春花奶奶,不就是马婆子当闺女时的名字吗?

马婆子脸气成脸猪肝色,捋着袖子就要冲过去和黄菁菁打架,但又想起里正的警告,咬牙切齿的坐了回去,把怒火转到田里偷懒的儿媳身上,“看什么看,整天东张西望干什么呢,是不是我老马家配不上你,着急找下家啊,不干活立即滚,我老马家不差你这么个好吃懒惰的媳妇。”

黄菁菁斜着眉,轻轻哟了声,“多年媳妇熬成婆,当婆婆的真是威风,致富媳妇啊,你别恨你婆婆,她骂你是好事,村里谁不知道,她两个闺女是被她欢天喜地送走的啊,你要哪天不听见你婆婆骂了,你可要小心了……”

黄菁菁假意掩嘴轻笑,得意洋洋转身,“干活了,干活了。”

马婆子气得跺脚,什么叫她不骂人就要小心了,黄菁菁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场骂战,谁赢谁输有了分晓,田里干活的老人纷纷摇头,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马婆子却始终不长记性,多少年了,她从黄寡妇手里讨到过便宜吗,总一而再再而三迎上去找骂,活该。

大家继续干活,远处小径上响起嘹亮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刺痛,只看一大着肚子的妇人挥着手,激动而来,“娘,娘呐,我回来了。”

周士武先抬起了头,马婆子站起身,“哟,又是个讨债鬼呢,以为自己把儿子教得多厉害,还不是个卖侄子骗老娘的滚犊子。”

“娘。”周士武把手里的稻种放回篓子,“我叫她回范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