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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完之后,项目组所有成员都望着三位高管,目光中有疲惫,也有振奋和期待。林浅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按照行业常规计算,这样的价格和交货周期,已经很有优势了。但是……

三位老总都沉默着。

到底是顾延之先开口:“好,但不一定足够好。据我所知,陈铮这人做事一向狠,我们这次跟他们正面拼杀,我相信他给出的条件,一定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众人都是一静,刘同紧蹙眉头:“那怎么办?”看向薛明涛:“不能再调整了吗?”

薛明涛艰难摇头:“的确已经做到极限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厉致诚突然看向林浅,目光清亮沉冽:“你认为他们会给什么条件?”

林浅心头一抖,所有人已经看过来。

林浅静了一会儿,直视着他,答:“不能准确估计。但据我之前的了解,价格至少可以做到1300-1400,交货周期5个月。”

她一讲完,会议室里仿佛更静了。项目组的人脸色都有些紧绷,沉闷不语。刘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皱眉放下。顾延之往后靠在皮椅里,冷着脸,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而正中的厉致诚坐得笔直,眸色静黑的直视前方,一如既往的清冷逼人。

然后,林浅和在座所有人,就听到了有史以来他讲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我在部队时,经常拟定作战计划。作战计划的要领,首先是明确这场战役的关键决胜点在哪里。我作为指挥官,不会在乎旁枝末节,不会去考虑执行难度有多大——那些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我方在决胜点上,占据绝对优势,从而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我想,商业战场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这份投标书就是我们最后的决胜点,而我们的战略目标,是赢得客户的心。所以,标书词藻的华丽不是最重要的,详实复杂的资料也不是。

最重要的,是用坚决的态度,展示我们的几条绝对的、鲜明的优势,让明盛看到,让他们印象深刻、过目不忘。彻底俘获他们的心。

所以我建议标书做如下调整:

第一、价格继续下调,调整到跟刚才林浅所说一个水平,中途如果出现资金困难,我会再想办法。同时,全体门店这一款材质的高档箱包恢复原价,不准再做降价促销。薛明涛,请在投标书中,以醒目的方式标示出,我们这款箱包,提供给明盛的价格,是我们曾经在海外市场的30%。做一张市价比较图,据我观察,司美琪市价比我们低,他们的相对折扣应该只有40%-50%;

第二、向明盛承诺,这一批箱包,提供五年质保,而不是市场惯例一年。实行总裁负责制,有任何质量问题,不问缘由,爱达三天内快速退款货,明盛不需要承担一丁点中间成本和责任。

第三、交货周期。相对而言,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大有作为的地方。周期必须压缩到三个月,现在是爱达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来不及,我和顾总亲自上生产线。这一点要求是死任务,不可以商量,不可以拖延。”

他抬头环顾一周,目光凌厉地做了结束语:“这个项目,我们即使胜了,也是一场惨胜。却可以令现在的爱达苟延残喘,他日再战。”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浅看着厉致诚轮廓清晰的侧脸,胸中的心跳,竟仿佛随着这抑扬顿挫的一番话,开始扑通通跳得急劲有力。

刘同一拍桌子,说:“好!我同意厉总的话!就这么定了!如果人手不够,我也上生产线,我老婆孩子都上生产线!当初创业的时候,不也跟着董事长这么干出来的!”

顾延之也露出笑容,目光沉亮如电。

薛明涛咬咬牙:“好!听厉总的!干!”

而项目组众人,眼中浮现的都是复杂的神色。林浅的心情,跟他们是一样的。悲怆、难受、振奋、毅然……

他说,这是一场惨胜。我们苟延残喘,他日再战。

——

夜色渐深。

林浅回到办公楼,自己的小隔间里。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往总裁办公室里望去。却只见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林浅觉得,必须重新审视BOSS的实力了。她万万没想到,他刚才能讲出那番话。须知他讲的那些点,什么“关键决胜点”,什么“绝对、鲜明的优势”“令客户过目不忘俘获他们的心”,竟然跟林莫臣昨天跟她点拨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啊!

林莫臣是谁?在金融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动辄操纵数十亿甚至百亿资金的家伙。她心中的顶级商业天才。

而且他跟林莫臣还不同。林莫臣吧,一看就是心思深沉的“奸商”,可他却是一身正气孤傲,坚毅果决。他刚刚那番话,现在仿佛还跳跃在她耳边,令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不行,她必须表达一下才舒服。

“老板。”她轻敲房门,走了进去。

厉致诚正站在窗前,望着星光点缀的夜色。听到声响,转头望着她,神色平静淡然。

“老板,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直视着他说,“因为是在你的带领下,因为你是天才,是天生的领导者。我讲完了,这不是拍马屁,是真心话!”

话一讲完,脸就莫名的热起来。啊,她还是有点小激动了么?在他灼灼的安静的目光注视下,林浅难得的有点不自在起来,脸上却装作很淡定坦然的笑笑,转身走了。

厉致诚一直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直至她走出门,才重新转头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唇角一勾,慢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