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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裂痕（第1页）

数学竞赛倒计时三天，教室里的空调发出老旧电器特有的嗡鸣，出风口的冷风裹着霉味，却驱散不了沈星河心头的燥热。草稿纸上排列的洛必达法则公式开始扭曲变形，积分符号幻化成苏晴弯弯的笑眼，求导过程叠印着江野刻意疏离的侧脸。他将自己反锁在空教室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金黄的条纹，渐渐被暮色浸染成暗红。随着时间推移，窗外的梧桐树影从清晰变得模糊，蝉鸣由激昂转为嘶哑，直到路灯亮起，月光爬上窗台，在地面投下清冷的影子，而他笔下的运算符号早已洇开成斑驳的墨团。黑板边缘还残留着江野用粉笔随手画的简笔画——那是上周物理课上，他们趁着老师板书时偷偷传递的小乐趣，此刻却像一把生锈的刀，剜着他的心口。简笔画旁还留着江野故意写歪的公式，那是他们专属的恶作剧，如今却成了刺痛回忆的倒刺。更讽刺的是，江野画的卡通小人手中还握着一支画着爱心的铅笔，那是他们当时约定要一起攻克竞赛难题的象征。

手机在寂静中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刺得他眯起眼。江野的名字跳动在对话框里："明天早上八点，老地方。"沈星河盯着这行字，指甲深深掐进手机壳边缘，塑料外壳发出细微的脆响。自从江野和苏晴"交往"，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说过话。这漫长的十五天里，他无数次看见江野骑着摩托车送苏晴回家，后座少女的白裙子在风里扬起，像一面刺眼的旗帜；在食堂里，他们共吃一份冒着热气的糖醋排骨，苏晴用筷子细心挑出肉里的骨头，而这些温柔的画面，曾经都属于他和江野。记得有次沈星河感冒发烧，江野特意翘课去校外买他最爱吃的鲜虾馄饨，小心翼翼地吹凉后喂进他嘴里，那温热的触感和关切的眼神，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片。还有那个下雪天，江野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他的口袋，两人挤在便利店的暖风机前分食关东煮，蒸汽模糊了玻璃窗，也模糊了彼此的心跳。便利店墙上的日历还停留在他们去的那天，泛黄的纸页间仿佛还藏着关东煮的香气。而现在，同样的便利店，江野却带着苏晴在那里谈笑风生，橱窗玻璃上倒映出的甜蜜身影，像一把重锤砸在沈星河心头。

他颤抖着手指删掉对话框，钢笔尖重重戳进草稿纸，力透纸背。咸涩的液体突然砸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推导过程上，晕开的墨色如同他逐渐失控的情绪。窗外传来野猫的嘶叫，混着远处夜市的喧闹，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沈星河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回想起以前和江野在这里偷偷传纸条的场景，那时的欢声笑语，如今都化作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有一次月考，江野在纸条上画了个举着加油牌的小人，结果被老师发现，两人被罚站在走廊，却还偷偷比着口型傻笑。被罚站时，江野用粉笔在墙上画下歪歪扭扭的太阳，说要把阳光分给沈星河，如今那抹褪色的粉笔画，成了回忆里最刺眼的存在。而此刻，走廊尽头的公告栏里，贴着江野和苏晴被评为"校园最佳搭档"的照片，他们并肩而立的笑容，刺痛着沈星河的每一根神经。

深夜的烧烤摊飘着浓烈的孜然香，烟雾缭绕中，沈星河对着啤酒瓶猛灌。冰凉的液体带着麦芽的苦涩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带来短暂的麻痹。好友李燃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你和江野到底怎么了？他最近总在酒吧喝闷酒，昨天还和隔壁职高的人打了一架，脸上挂了彩也不去处理。"李燃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瓶上的水珠，眼神里满是担忧。烧烤架上的鸡翅滋滋冒油，飘来的香气却让沈星河胃里翻涌，他想起江野最爱吃这里的烤茄子，每次都会把最嫩的部分夹到他碗里。有一次江野为了抢最后一份烤茄子，和邻桌的客人差点起冲突，最后笑着把茄子推到沈星河面前，说他吃得开心就好。此刻，烧烤摊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却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沈星河落寞的身影，他面前的烤串早已凉透，却无人分享。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旁，苏晴正拿着湿巾细心擦拭江野脸上的伤口，那温柔的动作，像根刺扎进沈星河心里。

沈星河想起白天苏晴小鸟依人地靠在江野怀里，用指尖把玩着他衣领上的纽扣，江野低头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突然笑出声。这笑声惊飞了停在烧烤架旁的麻雀，带着连他自己都厌恶的酸涩："他爸当年贪污公款，害了多少人，现在有人来调查，他就急着当护花使者。"话一出口，沈星河就后悔了。冷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烧烤摊的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江野父亲的事，是他们之间最敏感的禁忌。十二岁那年暴雨夜，警车的红蓝灯光刺破老旧居民楼的黑暗，江大海戴着手铐被押走时，江野把自己关在房间三天三夜。后来沈星河偷偷往他课桌里塞巧克力，在作业本画太阳，都没能驱散少年眼底的阴霾。这些年他们默契地避而不谈，今天却被他当成了伤人的利刃。有一次，江野在深夜痛哭，沈星河紧紧抱着他，听他断断续续地说"爸爸不是坏人"，那些话语里的无助，至今仍在沈星河耳边回响。还有那个江大海入狱周年的夜晚，江野偷偷溜到监狱外墙，沈星河陪着他在寒风中站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敢开口安慰。监狱外的野花开了又谢，见证着他们年少时的迷茫与坚守。而此刻，沈星河的话，却让这些共同守护的回忆变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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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裤兜里剧烈震动，江野发来的定位显示在废弃工厂——那个他们小时候玩捉迷藏的地方。生锈的铁门半开着，锈迹斑斑的门牌在夜风里吱呀摇晃，仿佛在诉说着被时光遗忘的故事。厂房内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墙角还堆着几个破旧的汽油桶。江野正在往斑驳的墙面上喷漆，银色的涂鸦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涂鸦的形状看起来有些熟悉，仔细辨认，竟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画过的卡通形象，只是如今多了几分扭曲和压抑。角落里还堆着他们童年埋下的"宝藏"——生锈的铁皮盒里装着玻璃弹珠、糖纸，以及一张写着"永远好朋友"的泛黄纸条。纸条边缘已经破损，字迹也有些模糊，却依然能感受到当年的童真与坚定。铁皮盒上还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被岁月磨得发亮，却磨不平沈星河心中的伤痛。

"你说出去了。"江野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手里的喷漆罐还在滋滋作响。银色漆雾在空中飘散，落在他发梢，像是落了一层霜。他的皮衣袖口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打架留下的痕迹，而沈星河却再也没有资格过问。江野脖颈处的项链绳结已经磨得毛糙，摩托车吊坠上还沾着半片枯叶，像是某个被遗忘的隐喻。他脚下散落着几个烟头，在月光下泛着灰白的光，旁边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是他们初中毕业旅行时在海边拍的，海浪拍打着沙滩，两人笑得灿烂，如今却物是人非。照片边缘被反复揉搓，卷起的边角仿佛诉说着江野无数次的思念与痛苦。

沈星河感觉血液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跳动："所以呢？你为了那个女人就可以把我扔一边？"他抬脚狠狠踢翻地上的油漆桶，深蓝颜料如小溪般在水泥地上蜿蜒，漫过他们儿时用粉笔画的跳房子格子，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颜料溅在江野的裤腿上，他却恍若未觉，依旧背对着沈星河。油漆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倒映出两人扭曲的身影，如同他们破碎的关系。跳房子格子里还留着他们用石子画的数字，有些已经被岁月磨平，却磨不平沈星河心中的回忆。而在颜料流淌的轨迹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爱心形状，那是他们小时候玩闹时无意间留下的，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江野突然转身，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身上浓烈的酒气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他的项链在月光下晃动，摩托车吊坠划出冷冽的弧光："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嘶吼，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江野身后的涂鸦在油漆冲刷下渐渐模糊，露出底下更陈旧的字迹——那是十年前，他们用蜡笔写下的"要当宇航员和数学家"的梦想。梦想旁边还画着火箭和公式，如今被油漆覆盖，如同他们被现实击碎的憧憬。而在这些字迹下方，不知何时被人用黑色记号笔写下"骗子"两个字，深深刺痛着江野和沈星河的心。

"保护？"沈星河笑出眼泪，泪水混着睫毛膏在脸上晕开，"你和她卿卿我我就是保护？看着她用那些虚伪的笑容接近你，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话音未落，江野已经大步上前掐住他的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他，呼吸灼热："沈星河，你到底懂不懂？我爸的事一旦被翻出来，那些受害者家属不会放过我们的！"江野的手指颤抖着，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无奈，他害怕失去沈星河，更害怕将沈星河卷入这场危险的漩涡。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沈星河的皮肤，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却不及两人之间裂痕的万分之一。江野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打架时留下的血迹，此刻却用来伤害最在意的人。而在江野身后的阴影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在窥视，那身影的轮廓与苏晴有几分相似，却因为光线昏暗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