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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间,几年过去了,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温当初的创业日子,我心甚为宁静。”
在场的学生听了,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会心的微笑,他们手中的钉锤敲得更专心了。
秦观不觉得有啥好,然而陈慥却一推孩子陈不群,喝道:“去!”
陈师道长身而起,捞起一把钉锤说:“我也学一下。吾爱此灯精美!”
李廌从小困倒,听到赵兴讲述从贫困中崛起的经历,不禁肃然起敬。这那里是奇淫巧技,分明是自强不息么,他跳了起来,捡起钉锤,在学生们的指导下叮叮当当的敲打着,将自己对生活的美好期望,全倾泻在手下。
秦观愣了一下,说:“我不跟你们疯,今儿我要去吏部拿官诰,你们忙,离人,接你的马一用。”
晚饭时,后花园的地上已经摆满了做好的玻璃马灯,程夏熟门熟路的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挨个登记学生们的产量,并检查马灯的质量。这当中,似乎未受训练的陈不群、陈师道与李廌做的活儿最粗糙。程夏都不收这三人活儿,直接让他们把自己的手工拎回家去……
等程夏检查完毕,赵兴吩咐在马灯里点起蜡烛,把灯放入草丛中。
当夜,雪化干净了,地面上微微有点湿,但天空非常晴朗,月如钩,一抹银牙挂在天空,繁星点点,草丛中则烛光一片,赵兴搂着程阿珠坐在屋内窗前,指点着草丛中那片繁星说:“阿珠,你瞧,我把天上的星星给你放到院中了。”
秦观白天去了一趟吏部接受任命,没有参与制作马灯。这时,他也被院落里的璀璨惊呆了,背着手与陈师道、李廌留恋灯丛,禁不住诗兴大发。
陈师道也诗兴大发,不过这人做事有个习惯,喜欢每一句都有典故。做诗的时候,要把自己关到房子里,独自一人苦思,属于那种苦吟派诗人。
这样的苦吟诗人做诗的时候,他老婆要赶紧抱着孩子回娘家,家仆们也要把院里的鸡都抱走,躲得远远的看他的屋门,整个院子要保持绝对安静。什么时候他的屋门开了,大家的苦刑便终止了。身在赵兴这个院子里,他显然没有那种苦吟条件,所以他虽然诗兴大发,但只能急得冲李廌翻白眼。
李廌从小孤独惯了,待在赵兴这座院子,他仿佛又回到了宗族的怀抱,兄弟姐妹一大群,彼此用数字相称,透着亲切,与此同时,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像个自由市场,一会是饭店的厨师来讨教心得,一会是附近商铺的老板来与马梦得商量货价与数量。这种喧闹令陈师道痛苦不堪,却让李廌感到格外温馨。
人舒服了,就没有诗性,所以李廌漫步在繁星中,只顾品尝这难得的宁静,没注意陈师道的焦急。
灯丛中,那些倭女又唱起了昨天学会的“一江春水”,眼前的繁华胜景,配合那感伤的词句,悠扬的音乐,令人如醉如痴。
程阿珠也如醉如痴,赵兴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动手准备吧。”
程阿珠知道赵兴说什么,她的耳根通红了。趴在赵兴身后的陈伊伊正在使劲用瘦小的肩膀扛赵兴,希望他能在窗前给自己留出一条缝来。无奈,赵兴的身体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庞大,她折腾累了,赵兴却好像没感觉,气的陈伊伊用力拧赵兴。
秦观在草丛中闲逛着,逛久了有点冷,他一猫腰,顺手从草丛里捞起一盏马灯,迈着方步走了两步,一回头,看到陈师道与李廌呆呆的看着他,他一咧嘴,说:“你俩也捞几盏……没关系,我等与离人,兄弟也!离人对兄弟们向不见外,我们也就别跟这厮见外了(liao)。”
果然,坐在窗户后的赵兴见到秦观这种行为,在屋内高喊:“多拿几个,这玩意自己用、送人都很体面的。”
赵兴身边,程阿珠扭了扭身子,赵兴身子一侧,让她做得更舒服。陈伊伊乘这个空隙挤到窗前,她望着满院的“繁星”,正想发一两句感慨,程阿珠已语带不满的说:“官人,不要!这灯虽然是官人的物事,但既然官人制给奴看,奴希望把这些灯都收起来。以后官人外处去做官,奴一人在家寂寞了,就把这些灯摆出来,再想想官人的情意,奴死了也值。”
赵兴一听,赶紧又冲窗外急吼吼:“罢了,少游,这些灯都是用过的,送人不妥,自用也不合适,你先放下,等过了今日,我从库房挑好的配件给你装,送你些新物事。”
秦观提着灯,潇洒的转了个圈,看着灯光在夜空中发出一道闪亮的光带,他有点不舍,扬声问:“比这个还好?”
“少游,怎那么不晓事,快放下”,王夫人带着朝云从雪地里漫步走来,她取下秦少游手里的灯,放回原地,嗔怪的说:“焚琴烹鹤,大煞风景!今日本来是一片美景,你取一盏,我取一盏,这儿还能赏玩吗?”
秦少游尴尬的向王夫人行了个礼,一溜烟跑了。陈师道、李廌二位则乖乖的向王夫人行礼,跟在王夫人身后。赵兴见王夫人出现,赶紧从屋里跑出来向王夫人行礼。
“哎,可惜上元灯会时离人不在京城,否则,这京城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王夫人感慨道。赵兴没有接这个话,他向跟在后面的朝云悄悄问:“遁儿怎么样了?”
朝云低声回答:“今儿他跟几位哥哥玩了一天,晚上滚到他们屋里去了。恰好我这几日也劳累了,便由他去玩,自己休息一下。”
王夫人听到身后的交谈,一边欣赏着灯火,一边说:“你们老师明天判完卷,傍晚到家。遁儿这几日身体既然好了,便随我一起回家吧。”
朝云连忙答应着,赵兴看到一个守门的门子站在远处,躲躲闪闪的,又竭力想让赵兴发现的样子,他招手唤过来,问:“有事吗?”
门子垂首回答:“左邻秀才麻述麻深远,右邻助教(宋代官学低等官,也是三教九流人士的尊称)邹蕴邹子安、与附近老郎(年长者尊称)前来拜访,大官人,见,还是不见?”
赵兴不满的皱皱眉头:“不是告诉过你们吗?我这几日闭门休息,等待发榜——谁都不见。”
王夫人皱了皱眉,还没说话,秦观不知又从哪里跳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盏紫铜灯,一边晃着灯,一边插话:“还是见见吧,他们这是‘敦亲睦邻’,这是一种汴梁习俗,怎好不见?”
王夫人点头附和:“汴梁习俗,若有新住户迁入,左邻右舍会在他安居之后,带酒茶等物拜访,告诉他本地商铺情形,以免新人不便或上当……也有人终日无所事事,只带着茶壶去每家串门子闲谈。你已经安居三日,这时间,恰好是邻居拜访的日子。”
赵兴听了一愣。
怎么,东京人也有这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