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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舞蹈的时候,几名倭女不停的从马车上搬下食品、美酒、坐垫。这时,鼓声响到最高音,等倭女摆好了酒菜,盘坐在坐垫上,拿起了乐器时,鼓声戛然而止,一头细汗的胡姬潮水般从亭子里退下,返回自己的马车,那惊鸿一瞥让亭里的人一直眺望马车,直到耳边响起了舒缓的音乐。
这是《送别》,是弘一大师根据一首日本和歌改写的歌词,用一首美国乡村音乐配乐,作出的名曲《送别》。倭女唱这种歌最拿手,稍稍调教,唱得极其有韵味: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韶光逝,留无计,
今日却分诀。
骊歌一曲送别离,
相顾却依依。
聚虽好,别虽难,
世事堪玩味。
来日后会相予期,
去去莫迟疑。”
这首歌凄迷阴柔、词浅意深但哀而不伤,配以相当中国化的舒缓旋律,令人阒然泪下。
“好!绝妙好词!”马车组成的屏风外,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这声叫好本意是想与亭里人见面,然后谈诗论赋的——这是宋代文人的惯例习俗,但赵兴却没有撤去马车屏风的意愿,他仿若未觉的举起酒杯,向周邦彦致酒。
“周兄远行,小弟没什么好送的,就用这一曲《送别》相伴吧!”
周邦彦一饮而尽。赵兴这次带的是高度白酒,热辣辣的酒让周邦彦热血沸腾,他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酒杯很狂放的重复着刚才那首歌:“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离人兄,你我一面之缘,感谢你为我赠此佳曲,来,再唱一遍‘一壶浊洒尽余欢’。”
陪坐的廖小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先,我听到‘明月几时有’、‘一江春水’,本以为‘慢调’便止于此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佳句……赵大官人,这是什么词牌?”
对面那个李格非也摇头晃脑,老气横秋的说:“早听恩师说离人擅度新曲,今日此曲一出,天下更无余曲了。”
“恩师”这个词,立刻让赵兴立刻收起了轻视的态度,他先对廖小小拱了拱手,请她原谅怠慢,而后转首问李格非:“李兄口中所言的‘恩师’……?”
李格非一笑,答:“正是东坡居士。我曾求师与学士,你我原是同师之谊,”
赵兴连忙重新与李格非见礼,两人简单寒暄后,赵兴又反身与廖小小谦逊几句,而后,悠扬的音乐再度响起,盖住了赵兴的谦辞——这是倭女重唱《送别》。
乐声中,李格非重复了廖小小刚才的问题:“我好像没没听过这个曲牌,是离人兄所做的吗?这是什么格律,如此哀而不伤?”
“不是我!”赵兴坚决否认。开玩笑,词的原作是日本人犬童球溪,音乐原作是美国人约翰.p.奥德威,跟赵兴都没关系,他很老实,老实的承认:“这是一首日本和歌,不是词牌,曲子么……”
赵兴说到这时,噎住了。因为美国现在还不存在,所以他只好在嘴里含糊几句,把美国的英文称呼快速嘟囔一遍,打了个马虎眼混过去。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感到有点惭愧——我怎么欺负古人不懂英语。
李格非还想细问,马车外边又是一声叫好,看来那人求见的心思很迫切。
周邦彦很乐见这种事,他离京的时候,只有两名同学前来送行,而赵兴突然到来,给他献上优美的胡旋舞,又送上一首离别歌,这让他很有“面子”。如果路人再闻风来与他送行,那么他“里子”也有了。
周邦彦立刻要求赵兴让开马车,请外面喝彩的人进来。等马车屏风打开,亭里的人倒是吓了一跳。马车外静悄悄的,但不知不觉中,已经围了三层人。这些人看到马车露出一个缝,首先发觉廖小小的存在,立刻呼喊:“好!小小,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