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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不必再听。 谢也猛然抬起头,池匪静静地看着他。 不能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她会完全遗忘,她醒来的后果无法承担。 但你看她,摆出胜利姿态,诱着你往前。 去吧,成为她的拥护者,窗外有雨的魅音,蛇朝他吐信。 眼前、心上、手边只有她,有别的选择吗? 黑暗里独自等待,从来不觉得时间那么难熬过,等得不就是这一刻。 你一无所有,追求什么永恒。 他猜池匪也一样,很尊重池匪意愿去探。 …… …… 池匪快要到了,谢也却一瞬抽出手,“我是谁。” 池匪难受,不愿他走,那必须回答,“谢也。” 这是池匪教他的,赏罚分明。 “我是你弟弟。” 池匪似乎醒了,一塌糊涂了还要反驳,“不是。” 她没有弟弟。 …… …… 发髻散了,什么时候散的,后背贴着落地窗,肩上他的西装外套刚好阻隔冰凉,黑发瀑布倾泻,随着颠动拼命锁绕谢也脖颈,撕烂的白裙尾摇摇欲坠。 她扑了空他也得跟着。 近乎悬空的姿势池匪不得不依赖谢也,全数交给他。即使这时池匪也不犯浑,她去摸,往禁忌处,谢也反握住她,“戴了。” 池匪骂死他,喘都顾不得,哪里分得出间隙回应,非缠在她耳边,“说爱我,池匪。” 得不到回答,谢也就固执地问。 池匪不懂谢也执着什么,她曾经也执着于一个答案。 “爱。”她崩溃重复,“爱。”
好像不说会遗憾死掉。 雨病态下着,长长的悲鸣,下得人心花怒放。 管她本应是谁的爱人,此刻应该在谁怀里。 “要不要把他叫回来,嗯?” 让他看看我们。 你们的故事人尽皆知,不如他的。 看看我们如何淫乱如何猖狂,每一滴雨都折射,她每一声呜咽都有关他。 何况,平驰原比不了,谢也有他没有的,为非作歹也理所应当。 你眼中怒火是我,你深处渴望是我。 你无法放弃我,我是你一切痛苦的根源。 他若有终,就让这幕雨作结局。 他们一起坠毁,死也相拥,大雨洗净卑劣,等日光披上衣裳,暴露最不堪的我们。
036一个两个三个
喝酒误匪。 头埋被子里,枕头压被子上。她了然腰间那一口出自谁,至于他们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睡了,池匪不准备负责。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差不多劝好自己的时候,熟悉的男音穿过重重阻碍清晰入耳。 “池匪。” “……” 池匪硬着头皮钻出被窝,头发乱糟糟,素脸耷拉着,视线乱飘,企图撇清昨晚。 谢也懒得复述过程,丢给池匪一件衣服。 ? 她穿衣服了,虽然不是她穿的。 就他人模狗样,撕开皮囊,一定有署名她的痕迹。 想想而已,池匪可不打算碰他。 无视他池匪径直往卧室门走,刚下床,被谢也抵着肩膀摁回去,简单直接往她身上套衣服,粗暴里偏夹些不讲道理的温柔。 池匪深吸气,“我自己穿。” 跟他对视不了一点,闷头穿好,全身严严实实,池匪依旧要出去。 这次谢也没再拦,只是在门开半扇池匪即将要离开,又叫她,“池匪。” 又怎么了。 池匪万般不情愿回头,一阵风掠过,意识到发生什么时谢也已经走到她面前俯下身。 她会回去的。 池匪突然抬手打了谢也。 本就不气,力道极轻,他躲都没躲。 兴许表情出卖她,谢也笑了一声,似乎他的目的不是索吻,是求池匪一巴掌。 神经病。 池匪自顾自出去,没几步,定住了。 平驰原怎么在? 谁放他进来的? 谢也站到池匪身后,难得看见池匪张皇失措,他才不屑于借位,他就是让平驰原看池匪打他。 时间缄口不言,眼神高抬贵手,指了一条窥探真相的路。 池匪静等烂俗剧本,那一秒的惊被火烧干,猜猜谁会打破僵局,是执笔人。 谢也说:“她发烧了,我给她送药。” 说者有意,听者有意。平驰原搭眼扫去,桌子上确实有感冒药,确实打开了,“怎么不打给我?” “打给你?”谢也绕过他们两个之间,“她烧得连门都打不开。” 你怎么没进来啊,我打不开门了平驰原。 昨天晚上,那扇门后,那句话,有这样的语境。 目光重新来到池匪,她无惧,她永远坦荡,你敢指责她? 只是心眼眯起。 上一次打给喝醉的池匪,谢也说她睡了,今天谢也以同样的手段她在睡觉,我去叫她。 电光火石,平驰原猛地收线,刻意回避什么,“看来你们姐弟俩的关系真不错。” 池匪这时出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平驰原一幅质问出轨妻子的样子,“说你们关系好。” 除了那件仿货,池匪第一次觉得平驰原也挺有趣,情绪也会这么极端。 “哦。”池匪脸色未变,拉着平驰原手腕,戏做全套,低声哄道,“我先送你回家。” 布料无法阻挡温热,热度从指尖传到心脏,平驰原猝不及防被将军了。 说是送,其实就到门口。 至于始作俑者,晾他在一边好了。 谢也根本待不下去,一刻钟都不能。 可视屏打开,池匪和平驰原有说有笑,刚刚剑拔弩张,此刻委屈得要哭。 她的眼泪也并不是他专属。 看吧,她安慰另一个人也要让他看见。 过了很久,他觉得很久,谢也盯到眼睛发酸。她一转身,门便打开,谢也毫不意外稳准狠挨了池匪的巴掌。 是了,他求的勋功章,该受着。 指痕自左眼向下,惨烈像花,她一定也很疼。 “你故意让他进来的。” 谢也反问,“不怕他在门外偷听?”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谢也偏离重点,“我什么样。” 池匪凉凉看着他说:“你很可怜。” 刽子手挥刀,杀人见血。 过分残忍,谁叫你丢盔卸甲,让我过分熟知你。 她不能不去想谢也的用意,他赌她会喝醉,她有心事总醉很快;赌她会回到这里;赌她会选择他。 倒带到回国那晚,她当然会选择他。 但池匪怎会屈尊求一丝爱呢。 池匪,她这种人,于无聊时刻才会想起名叫的爱的玩具。 乌发散下来,衬皮肤更白,不再装懵懂。审判每一个在她身边流连的人,袖手旁观他们的走投无路。 有多么重要?迫切在她这里求证。她把他们看透看穿,却只道谢也可怜。 你会伤痕累累,池匪想,这爱本不圆满,她连自己都搞不懂。 她命令,“滚。” 谢也不会听,他去牵池匪,目光汹涌如同昨夜骤雨,要谈昨晚。 池匪躲了,双手抱臂,冷声说:“滚。” 清醒的池匪十分难搞,但谢也得到过回答,他心情特别好,所以他看不见傲慢里夹杂的脆弱,那几乎把她整个人打碎了。 “我” “你没有家吗,整天往我这里跑?” 话一出口,她跟谢也同样怔然。 池匪咬着唇,却不道歉。 雨是一瞬间停止的,在昨夜他们相拥的某一刻。 沉宁的房屋,良久都是叹息,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于是我爱你变成我没有。 “对。”谢也平淡说:“我没有。” 他不提是谁造成了这一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池匪有过埋怨。 他甚至还喜欢你。 他们默契避开某些话题,单纯享受性。如今想要了解对方,才觉迟。 内里坍塌成废墟没关系,外表要坚硬,倔得不肯流一滴泪。 “你走不走。”可再出口,已然哽咽。 哪有半点杀伤力,在那个黄昏谢也就发现池匪的柔软。 那点柔软把他留下了。 这里空空如也,这里不属于他。 他本来是想离开的,那滴泪把他留下了。 池匪浑身发冷,她走。 池匪拉开门,有阻力,余光里一只手虚按着,有暖覆上手背,池匪看也没看,抬手又给他一巴掌,谢也不怎么生气,握住池匪打他的手。 好似要把情意透过手掌传递给她,十指连她的心吗?她应该明白,她明明说过喜欢。 那么猛烈,总该有见证。 可惜她不记得昨夜,只有他知道,决堤的爱意和这雨一样戛然而止了。 池匪没有立刻抽走,力气好像跟着三巴掌用光,硬挺着抬头看他。 不记得也好,等她消气再说。 她的巴掌在诉说她恨你,那她就爱你。她的行为是佐证他要爱她的事实。 你必须得爱她。 谢也上前一步,换来池匪后退。 到此为止了。 谢也不逼她,“我走。”他确定,平驰原不可能争过他。 门关。 池匪指尖无意识动,熟悉的触感不在,仅剩凉意,她望遍空荡房屋,阒无一人。 调高室内温度,池匪还是感觉冷,她慢慢蹲下来抱住自己,终是泪流。 醒来的时候,她只是想如何把昨晚糊弄过去,可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在那片空白里,好似有人生最大的遗憾。 他无法忘却,她无力记起。 单方面的甘愿。
037再见
池匪给施渡打了通电话,她答应出国。 施渡没有过多询问,只是问池匪,你想清楚了吗。 是或不是。 池匪说,去玩而已。 和当初一样。 打完这通电话,池匪睡倒在沙发。第二天她在沙发上睡醒,穿着昨天那套衣服。 谢也真的没有再来。 池匪洗完澡,这是第一回,她不去照镜子,那些他留下的痕迹,她不去看。 时间尚早,池匪打算收拾行李,一扇门接一扇门,一间房接一间房,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两手空空,其实什么都没必要带走。 会有崭新的一切等待她。 不过有间屋子,奢侈占用了池匪两分半。她倚靠墙什么也没想,反而踏出门前,池匪莫名紧张,她深吸气。 可依然叫她措手不及,放空的大脑瞬间被挤爆,朝她叫嚣: 你敢说没有能带走的旧物? 谢也站在廊道里,一梯一户,只要门响,走向他的一定是池匪。 经过整夜的等待,他也放简单了,反应有点慢,缓缓看向池匪,好像不确定,都没有叫她的名字。 他穿着离开时的衣服,面色疲惫,池匪确切知道谢也在外面待了一晚。 不带走他,你敢吗? 她敢。 不至于被感动得痛哭流涕,反而越发觉得谢也活该,非在他们滚完床单后让她二选一。 他拒绝说爱的那天,谢也失去了唯一知晓答案的机会。 一直都是单选题。 仅存的理智催促池匪翻旧账,否则,她会回去的。 池匪手拿着车钥匙,谢也不问去哪,她也不说,但电梯在等。 无声说,跟着她。 如同那晚池匪开车到他家,谢也没问她怎么知道这里,只是开门让她进去。 让她走进你心里。 迈步,进电梯。 池匪应该刚洗完澡,熟悉的气味包裹着谢也,订婚夜的余温尚在。 池匪走很快,谢也更快,非常有分寸跟她身后半步,手一伸就能牵到的距离。 真烦。 心里想着,手比心快,阻止谢也开车,“我可不想死。” 他们僵持着,你的手盖着我的手,有力握住无力。 池匪恍惚想到,有一晚,是不是有一晚他们也这样紧握过。 可记不起,只能用曾经给谢也的回答来解释这种熟悉,她同情谢也。 你比我还不会照顾自己,你很可怜。 池匪头微低,发丝遮住有些惨白的脸,谢也眼中的池匪透露着痛苦,这让他先妥协。 没有拒绝他上车,也没有拒绝和他接触。只是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池匪逃缩了,幅度轻,谢也看见了。 保持距离的意思,谢也明白,她还生气。 池匪在导航输入地址,谢也瞥了一眼,本就杂乱的心紧绷至临界。 机场。 她又要走。 倘若他没有跟着,又是不告而别。 看不到彼此,怎么会是对池匪的惩罚,是他的。 忍了一夜终于瓦解,“和谁?” “我自己。” 谢也显然不信,可现在已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声音比风更冷,“你只会逃跑?” “跑?”池匪开口,满是不解,“为什么要” 要说的话被铃声打断,如果想说是无法打断的。 谢也抢先接通,“匪匪,我马上到,你等我。” 不清楚平驰原怎么会知道,池匪也不解释,她答应,“好。” 但谢也清楚,池匪没有撒谎。 每一次,总会有意外状况。天不遂人愿,亦或人不愿。 你要说,没人能阻挡得了。 车窗外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池匪看他们,却不看身边具体的人。 她知道,狼狈的谢也一直看着她。她不知道,谢也眼里的她同样难堪。 飘忽的眼神,抿紧的唇,她得握拳给自己打气。 她道不了歉,开不了口,那天的大雨都埋入泥土,无法施以援手。 你怎么也如此。 天明净如洗,风吹动脸颊发丝,视线里的池匪模糊不清。谢也看着池匪,像不认识她。 池匪一动,他也跟着动。 池匪问谢也,“我戒指呢?”定制花了她好多钱。 谢也帮她答,“你扔了。” “……”不可能,她怎么没把耳环扔掉,端端正正摆在床头,肯定是谢也藏起来了,“我扔哪了?” “你没说。”谢也不想看她懊悔的表情,移开目光,“让他再送你。” “那不是他送的。”是我想送给我们的。 猛地侧目。 池匪稍微仰起头,努力眨眼,他们的视线极具默契于车内镜里交汇,然后一个先躲走。 谢也忐忑焦躁的心一瞬平静下来,因为她说的是真话,世界震颤,反复回荡那六个字。 池匪似乎在判断刚才的对话,轻声问,“我还说什么了?” 谢也都听不见池匪的声音。 可他不能再不说话了。 同情是我走向你的契机,愧疚是她走过来的缘由。 我不否认,甚至引以为傲。 池匪说的,就是谢也问的。 他的回答把这段时间缝隙填满。 “你说你不喜欢平驰原。”我问你不喜欢谁。 “你说你没亲他。”我问你亲了吗。 “你说你没有弟弟。”我只是谢也。 “你说你爱我。”我要你爱我。 “……” 池匪静静听完,一语不发。说没说谎,她早有定论。 没有我爱你。说了这么多,独缺这一句,只差这一句。 同那两分半一样,她依旧没想什么,因为手机又响。 安全带迅速解开。 “池匪。”沙哑的嗓音。 离开的动作停住。 车门大敞,风灌满怀。 又无下文。 这就是答案了。 到最后池匪也没听到,没关系,她能走了。 那不是保持距离,是害怕,是我再不走就永远逃不掉了。那一秒的瑟缩是她的想要。 谢也只是想再叫一遍这个名字,可还是抬起头,与她片刻相视。 不舍不甘,吻过拥过疯狂过。 风把她身上味道吹来,毫不怜惜地吹走。 所以你也不必急于否认同情,它笨拙地令你一次又一次停留我身边。 弥足珍贵,如今用尽,你要飞走了。 谢也突然明白池匪为什么那样看着他,她那么急切想要扯掉身上我爱过的痕迹。 没有一丝留恋。
他曾经这么狠决啊。
那池匪也跟他一样痛么。 下雪了吗,好像没有。 池匪确认过天气,不会有一场暴雪来阻止十二小时的时差。但是为什么,也没有一场雨来阻止她瞥见一滴泪的滴落。 她已经转过头去,仍不小心看到。 你为何会红了眼睛。 告诉我,为什么。 池匪并不懂,她偶然遇见一个人,但她的人生有太多其他东西冲淡这种特殊性。 你要如何留我,仅凭这滴泪,凭虚无的叹息。 太可笑了。 你可以去找我。 叩响那扇门,我会为你开。 池匪本想这样说,可她满心满眼都浸湿在他的悲伤中,迫切向谢也证明,这次我有好好同你道别。
她漠视眼前的哭泣,残忍叫他,“谢也。” “……”来不及应声。 “再见。”
038
池匪的飞机照常起飞,哪怕今天后悔了,明天,后天,私人飞机会一直等她。 她不后悔。 平驰原发完消息,池匪正盖着毯子闷头睡觉。 他想起刚刚见到池匪的样子,她独自于冷风飘摇,像等待着什么。叫她一声,池匪的视线才慢慢聚焦到他身上。 那个眼神无限失望,她自己都不知道。池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在航线下才回了一次,仅此而已。 平驰原伸出的手收走,对池匪的事他总心太软。 漫漫长夜,机舱灯光调成池匪习惯的暗度,平驰原毫无睡意。 也许有雏鸟不自量力冲撞机身,他偶尔能听见呜咽。那种生命的消逝,他听了将近三个小时。云层厚重缓缓流淌,施舍方寸安息地。 他也只听了不到三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刚落地池匪就醒了,她拿出手机,意外有几条消息。 飞机还在地面缓行,她点开。 池匪先是定住了,然后那一排字迹变得模糊,怪雾气令她错看。池匪去擦,发现怎么都擦不干净。 在池匪踏上飞机两个多小时后,谢也出了车祸。监控第一时间发给池故渊,肇事司机当场抓获。 伤得不重也不算轻。池故渊看完监控,下令销毁。蒋煜提前备份了,他一边惊讶平驰原料事如神,一边发给平驰原。 蒋煜差不多忘了谢也这个人,经平驰原一提,他才想起来,对普通人来说能让他记得这么久算得上奢侈。 但跟陈泽锐沾边那就不普通了,池匪之前拜托蒋煜查他,谁经得起查。 陈泽锐刚放出来就出了事,蒋煜喜欢看热闹,随便再一查,哎呦,池匪也会善良到给别人盖棺材板呢。 不过蒋煜好奇,谢也有更好更完美的解决方式,他能够躲开,或者说这不是意外,谢也开车自己撞上去的。很难不说,他已别无所求。 蒋煜自然认为谢也是在报仇,谢春之的仇。 普通人嘛,愚不可及。 秉承良好的售后服务,蒋煜私自通知了池匪,试图邀功勾销旧账。 池匪低着头,屏幕灯光打亮本就没有气色的脸,断线珍珠,泪如雨下。 自此,十二小时时差的雨终落。 平驰原站在池匪身侧,直直看着她,冷眼旁观所谓的哭泣,竟然问,“怎么了?” 他此刻万般耐心,池匪没有遮挡屏幕上的字,清清楚楚入他眼。他的未婚妻对谢也,果真用情至深。 至于伎俩不光彩?他只是推了一把。搞成现在这样,超出他的预料。 蠢,他评价谢也。 池匪有没有听到呢,平驰原不知道,只是她回了神一样,从长达一分半的时间里惊醒,喃喃,“没事。” 毫无说服力。 可泪不再流,神情不再痛苦,似乎真的有人偷走了她的一分半,现在还回来了。 平驰原心攥着,置身陌生国度,他离她更近。顺着池匪目光望向窗外,她在想什么,会不会要马不停蹄赶回去。 平白无故浪费一天一夜,池匪会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她的身体不自主颤抖,平驰原觉得又是要哭,他认命地试图帮她擦拭。 手刚伸出,池匪笑了。 泪也不擦,忽地一笑。 平驰原失去动作,那是他无法形容的笑容,泣极而喜,更像了然屏幕背后的事。 又不限于此。 她活了,死而复生。 万里高空的后遗症仍在,失重感踩在脚下,平驰原咬紧牙关,“你笑什么。” 笑。 池匪啊了一声,似是回答,又似自言自语,“我开心么……” 不止开心,连声音都在抖,激动,兴奋,平驰原阴暗想还有后怕。 池匪当然要害怕,怕里有胜券在握,有失而复得,有谁的一败涂地。 她为什么不怕。 池匪,你怎么却不怕。 “走吧。”她说。 走下飞机,池匪依旧没有回头。 监护室仪器发出机械滴滴声,谢也意识不清,他应该跟那晚的池匪一样。他想对池匪说,我不会在这时被人哄骗说爱。 不愿意去想池匪,但池匪是谁啊,疼痛里趁虚而入,在他脆弱、快要死的时刻,对他说,你活该。 活该看她的背影。 在无边黑暗里,在嘈杂仪器声中,谢也听到熟悉细微的声音。 池匪弹错、给他弹的,他让池匪给他弹的。 你不听了? 听。 再弹一次吧,姐。 纤细手指在琴键敲下第一音,平驰原觉得天旋地转。 他提前定好酒店,池匪看到屋内的钢琴稍许惊讶,他知道池匪抗拒,曾经她都推脱了。 平驰原做足池匪拒绝的准备,得到的是好。 “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他说。平驰原艺术造诣浮于表面,一见钟情,也停留在一见钟情。 好笑的是平驰原抓住稻草进行服从性测试的时候,池匪想她得找点事做。她很乱,什么都好,把那一行字从脑海里剔除,把他剔除,池匪强迫自己镇静。 原地站着,平驰原没有上前,不敢上前。 她只看到一行字,如何知晓背后的故事。 给他吗,那个在监护室里的人。 她自己都还是朵枯萎的花,坐在钢琴旁,躯干已经缺水干瘪了,剩刺尖锐。 可她绽放得好灿烂。 养分?谁给她?他死了,她反而盛开。 这首曲子非常简单,池匪用力弹奏。 无风无雨无雪,老天都不衬景。琴音癫狂,仿佛是生命里最后一次哭泣,同降生时无畏无惧,在终于独自一人时,我向全天下宣告对你的爱,唯恨孤立无援。 池匪不后悔。 她必须要表现出不后悔。 起码今天她不能回头,明天呢,看她心情。 离开前,在池匪没有去过的屋子,有一株新栽的花,她以为是新株。 缺了一瓣,早已凋零。 谢也忘了池匪实在太过聪明,他们有寻找同类的天分,施与对方痛苦和假意,利我贪婪。一个以自私卑鄙的手段挽留,一个以近乎狠决的方式不回头。 你落泪的瞬间就想好了吗?可是我要你亲口说。 池匪弹完一遍,去洗澡,洗去消毒水和血腥气。 平驰原看着池匪,直到浴室响起水声,嘲笑他无能为力。他再次听见雏鸟绝望的惨叫。 事与愿违,成人之美,造就了谁的天注定。 四方屋子囚禁了曲音,经久不散,他吃力地与池匪住在同一屋檐。 多么简单,梦中的婚礼。 又不仅仅是一首曲子,但平驰原不知道。 如果池匪歇斯底里说要回去,要去看没分没名的人,他尚且留有把握。池匪弹这首曲子肯定别有用心,他没有办法蒙骗自己她是期待。 而我们知道。 挽留姿态,简单礼乐;黄昏融雪,疾风骤雨;说出口的,倔强不说的。 独我们知道。
039
谢也被安排到私人病房,池故渊为什么还留着他,谢也不了解,他了解池匪就足够。 三天,七天,半个月,他那伤马上要愈合了。等到了施渡,等到池故渊,都没有等来池匪。 这就是池匪。 池匪多聪明多狠,一定猜到他是故意。自杀的话池匪不会回来,意外会,刻意制造的意外不会。 但谢也仍旧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池匪。 转到普通病房当天,池故渊派助理给他一份礼物。 摆正平板,点开视频,助理利索完成任务,关门走人。 窗外艳阳高照,天气预报说有雨夹雪,这将是今年的初雪。 谢也看着高悬的日头,想她冷不冷,这太阳简直是摆设。得亏房间太静,声音太熟悉,他才看了视频一眼。 池匪呢,死过一次了。 池故渊非常赤裸放给谢也池匪的抢救画面,她怎样果决吞药,由于排斥反应不自觉呕吐,洗胃。 视频掐头去尾,经过剪辑剩短短十分钟,来不及反应就定格。 心电监护仪有片刻波动,可很快,恢复正常。 监控日期是池匪回国的十七天前,谢也的手微微颤抖,那晚握着她的感觉又翻涌,怪不得她瘦那么多。 你做了些什么? 不告而别,险些成谶。 谢也不能欺骗自己视频是伪造的,他之所以还没疯掉,是池匪吞药前看了看监控。 冷静,她很冷静。 事情发生过。 池匪用极端的方式逃离一座监狱,然后去赌另一条路。他站在交叉口,竟然还敢无端猜测。她让你说爱的时候,就要奋不顾身,而不是寄予给没用的试探。 可能……不,不是可能,回国那晚,她就是向你确认爱的。 谁才醒悟拿着真心求解,谁偷了谁的泪。谁在那滴泪滚落前,倾身吻了悔。 悔不当初说的那些话。 小小的房间,死了两个人。 助理进来,他快要遮住池匪时,谢也说:“再放一遍。” 助理出门拨了通电话,得到许可,放了第二遍,结束后谢也依然没有要他关的意思。 不过第三遍刚开个头,施渡闯了进来,她让池故渊的助理滚。 施渡看着病床上的谢也,同池匪一样。她清清楚楚记得,池匪醒来对她说的第一句,“我能出去了吗?” 施渡默然。 无路可走,就举起了枪。 施渡认为池匪的行为极其幼稚可笑,可松口了。她思考一晚上,想让她回家,池故渊说继续治,都会自杀了,难道没病? 直到十六天后,池匪终于承认她对谢也的感情,她当时以为又是池匪的借口。如今看到谢也,施渡忽然产生一种假设,如果没有送池匪去治疗,结果是否不同。 她心中有气,自然迁怒池故渊带来的孩子,你差点害死池匪。 施渡也离开,剩谢也独自一人。他打给池匪,响到自动挂断。 不死心,又一遍,再一遍。 那天晚上,谢也梦到了池匪,他第一次梦见池匪。 看不清脸,只是这么几天,记忆里的池匪都模糊了。他得死皮赖脸缠着池匪,她和另一个人如何如何,不重要了。 情人也能光明正大相拥,他得去找她。关键时刻这具身体拖累他,只能干等着焦灼。幸好留有余地,万一把身体毁了,池匪不要了怎么办。 可池匪还是没接他的电话。 除此之外,平驰原也联系不上她,整整十六天,他再也坐不住,拎起外套往外走,恰巧见到回酒店的池匪。 不说话,绕过他去拿护照。 平驰原眉心直跳,“你要回国?” 护照装包里,池匪扭头就走。 那便是了。 他一急,抓紧池匪,平驰原手劲儿大,那块攥生疼,她不喊痛,反而回答他的问题,“对,我回国。” “着急找你弟弟。” 蒋煜告诉他谢也马上要出院,六年,他在一个女人身上倾注六年时间,到头来见他的未婚妻,靠的是另一个男人。 偏偏池匪眼在笑,一派天真,“我为什么找他。”好像他死了都跟她没关系。 平驰原提醒,“他今天出院。” “你怎么知道?”平驰原呼吸重了,池匪又说:“蒋煜说的。” 池匪任他拽着,她眼神像刀子,剜他心里的鬼,“你监视我。” 不是监视谢也,是监视她,多妙啊。 稻草太容易碎,平驰原松开手,“你这几天去哪了?” “玩。”吃喝玩乐,活舒服了再考虑爱。 回去看他躺床上半死不活,试图得到她的可怜,好心肠她没有,他必须得站起来。 她干脆换了一部手机,不看不想,以前能做到,现在也能。今早醒来她决定提前告诉专属司机,指尖在消息界面顿住,是池故渊发来的视频谢也在看什么,平板里放的什么,池匪瞬间明了。 原本她明天才打算回国。 “怎么不叫我陪你?” “这个啊,”池匪整理衣服随口道,“我怕你嫌我烦。” “我们马上要结婚了,怎么会嫌,再说,”平驰原顺着台阶就下了,“为了你” “你不是为了我。”池匪应激似冷声制止他的话,漆黑的瞳眸里有化不开的霜,“是为了你们。” 为了欲望,为了利益。 平驰原追她得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于是杜撰他们伟大的爱情故事,她的画都能卖上高价了,看她演出的人排成排,最后落一句,她啊,平驰原的女朋友。 她付出的时间答应了吗?苦还没嚼烂呢,他凭什么替她吐。也是有谢也的因素在,大雨之中,她趁机哭着对平驰原说,没有人爱我了,你爱我吗。 平驰原的誓言池匪睡一觉便丢到一边,比起誓言,她更喜欢花点大钱。 他说出这三个字,池匪毫不意外,她通知他,“平驰原,我们分手了。” 他看着池匪欲转的身,逼着她,“因为谢也?” 男人的脑回路格外清奇,怪没及时回的消息,怪酒,怪妒忌心,明明错从口出,硬要找些原因,却始终不低头看。 池匪不走了,好言相劝,“与他无关。” “池匪。”平驰原叫她名字说不出的生疏,“你不觉得你的反应过了吗?”他少有大声吼,“对于弟弟来说,你的反应过了!” 过了,越界了。 浪费时间,池匪速战速决,“他不是我弟弟。”他惊她的直白,咬紧牙关,羞成怒。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池匪耐心全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池故渊还是施渡,都无所谓。 池匪只顾图省事,忘了给他时间消化,可能觉得她把他当玩具耍吧,总之平驰原说了让她听到耳朵起茧的结论,“池匪,你变了。” 那她就承认,“你说变了就变了呗。” 你喜欢的是包装出来的池匪,不是她。 那个以前还能藏一藏的池匪是怎么死的。 不是被告知谢也存在的那刻,不是勾引谢也的那晚,是那两年被强制治疗消耗殆尽的。 父母比爱人难懂,她总还想要爱,那爬满虱子的爱。
我同你讲(1)
答应治疗是池匪深思熟虑的决定,规训自我也是她的选择。 小时候的池匪称得上骄矜,可施渡不惯着她,结果都是哭累了闹累了,东西还得学,事情一样做,损失的是她的睡觉时间,权衡利弊她在那时就学会了。 之后十几年,她只做了一件事藏。 藏她的所思所想,把“乖”变现,从而得到一切,她有一套精密的程序,如果不是谢也突然闯入,池匪会这样运作到零件老化。 她总是出院又入院,关在病房里的第五天,准确点是九十八天,池匪决定跑。 她发现心理治疗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开始,池匪还会实话实说,但他们说你这样不对。那她就说假话,他们仍然说你这样不对。 你生病了。 她没有病。 每个人都逼着她承认,她执拗抗拒,九十八天里,她没有想起过谢也。 他,或者他们。 想一下吧,找办法想一下吧。她对自己说。 那是个画展,池匪知道会有人拍照,她打扮得过分漂亮,刻意的笑,精心的角度,超经意同帅气金发男聊天,稍稍消遣演技天赋,臆想他们看到的表情。然而时间也笑她,走那么慢,一眨眼又那么快。 一条短信,一通电话,她都没有收到。 且不谈谢也,平驰原呢,那些声势浩大的爱也不过如此。 可惜没用,梦里谁也没来。池匪找到孟医生,坦诚地告诉她事实,不治了,她要走。 晚上她接到池故渊的电话,闷热酷暑,空调温度调到最低,池匪全身汗津津,病号服黏在身上。池故渊吐了些什么没听到,只听见一句,没病怎么和你弟弟乱伦。 来时他们说,池匪,你过于关心你弟弟了,其他的全靠池匪悟。她又懂了,随心所欲改口。 池故渊也没点破,那你说说怎么治。 她怎么知道,她又不是医生。 池匪不挣扎了,她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离开他们,便失去挥霍的权利,她早习惯某些意义上的肆无忌惮。 唯一还在坚持的是,她不喜欢谢也。 池匪对他的感受很直白,脸好看,身体好用,这是她用身体报复的原因之一。但她懒嘛,懒得想仅仅看见池故渊受伤,就丢掉包装了多年的池匪,在宴会开场前去找谢也。 恨才是他们之间的出路,管它拐弯后一马平川。 她熬时间,彻底躺下的池匪忘记很多事,治疗令思维变得迟钝,也不能说忘记,她失去了对爱恨的执着。 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那都是她的。 忘记就不痛了吗,回忆依然苦,只是忘了为什么苦罢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可以选择其他方式,可这不是出不去。她又怕疼,留疤很难看。 池匪清楚墙上有多少双眼睛,清楚很快会有把她带走洗胃,可因药物不停生理性呕吐她真觉得要死了。意识涣散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那是池匪第一次,不加任何外力想起谢也。 她没能成功,还是困在父母筑造的四方白墙里,更倒霉的,在被检查完有没有吃药后,她盯着天花板,大概潜意识作祟,上面有他的影。 看着看着,她总会蒙住眼。 为了防止她再自杀,尖锐物体被包裹起来,某些柔软却破壳而出。 真讨厌,再利用他一次。 装作痛苦的样子,池匪向孟医生坦白,瞒点改点,将事情讲清楚。讲到最后,嗓子磨过一般,生疼,唇微张,说不出一句。 如梦初醒,这些竟然都是她做的,明明一直在旁观啊。 孟医生听完,片刻后,说你对他不是爱。 池匪低着头,固执地蜷握指节,是么,又不是了。 她确实想见他,尽管谢也可能觉得她换了一种方式报复。 想见他,想确定短短几天她的日思夜想。 毕竟你了解我所有,刚刚好我有对你上心。 孟医生叹了气,那完蛋了,池匪想,这招也行不通。出乎意料,池匪成功了。 回国的飞机上,忐忑来的毫无道理,又好有趣,你得去学着承认。 她还是回来了,在她迷茫时候,在那个她熟悉的家里。那么确定你对他也不一样,是不是谢也同时找到了她。 这真的不讲道理。 她从浴室出来,带着雾气自梦里跨到现实,朝他走过去。 风止云静,是另一种惊扰。 声音的每一丝流动都带着光和热,眼闭了,他靠得越来越近。 在此之前,池匪有意无意忽视他,眼睛却不争气留在他身上,感觉不一样。 和纸上看到的不一样,和偷窥的不一样,他好像也不是多么幸福。 当时池匪把看到的矛盾归为池故渊给他安排的课程,精心培养他,池匪想他肯定会走,她都嫌恶心,虽然她是受益者。 池匪不明白谢也为什么留下了,她见他第一面,餐桌上他们仅有的交流是她说的“哦”,那天她确定他是要走的,他对这里毫无留恋。 你是你,我是我。泾渭分明。 至于谢也何时留下了,你我化成我们,池匪没有注意。等她注意到,他已经停在她身边很久很久,她的喜怒哀乐不单单属于她,每一次转身回头侧目,他都在。 等她注意到,也是回国见到他这刻。中间的两年,池匪权当不存在。 而他们真正说上话的那一天。 那天,池匪和他上了床,在谢也十八岁生日过去的凌晨。
我同你讲(2)
十八岁,池匪开始旁观谢也的生活。她尝试走近谢也,是在他的十八岁,这还是由于谢也过来了。 别的不在乎,细流里的泥沙跟着滚,沉到底便没了形状。他能锋利多久,尖锐多久。 池匪思考过他留下的原因,有时觉得是那一场性爱,更多的推给了纸醉金迷,她要看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他留下的过程非常缓慢,可一旦决定了,释放的信号又无比明晰,她给他发完信息,不管回没回,他都会出现在眼前。 有天谢也回了池故渊的大宅,站在空荡房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也没值得他想的事情,时钟敲响,他茫然四顾,已经拖了许久,他们第一次后他又待了几天说不出缘由。 他该走了。 门打开,夜色落尽,池匪据他一步之遥。谢也闻到浓重的酒气,掩盖了不经意的停顿,还有一些悄然蔓延。 池匪问他,“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消息。谢也要去看手机,池匪一把夺过来,另一只手拉着他到她房间。 那时家里没装监控,池匪将他推坐在床,跨他腿上,微凉的长发与他相贴,池匪催促,“别浪费时间,他们快回来了。” 他们是做过一次,并不代表谢也默认保持这种关系。 池匪身上的味道在说她醉了,要找人消遣,她做着情色,但不急色,她需要发泄,而他占了距离近的便宜,谢也告知她,“你应该去找平驰原。” 她显然被问住,好半天才说一句,“你也知道他。” 他还知道今天她和平驰原在一起,这也不是谢也刻意记的,是方才周姨说的。 解他衣扣的手停住,换到他脸侧,又捧起他,天气回暖,她手指依然冰凉。池匪沉下身,与他面对面。 时间慢慢走,他不再听到指针转动的声音。 那时谢也被她眼里的晶莹晃了神,池匪咬了下唇,表现得挺委屈,“你可以当小三。” 谢也看着她,试图看出她的意有所指,但很快否认,她半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她的表述跟她此刻的动机一样纯粹。 池匪以为他介意,靠近他好心解释,“不是小四小五,就你一个。” “……” “你弄疼我了。”说他正将她从腿上掰下来,池匪不容许有人违背她的意愿,“你道歉。” 只是刚碰到她的大衣外套,谢也没空陪她无理取闹。 池匪哪里受过这么严重的怠慢,抓住他将她从身上掰下来的受力漏洞中,压着他肩膀向前倒。 谢也毫无防备,摔在池匪和软床之间,他们的身体在床面轻微弹了几下,他深吸了口气。 黑发散耳边,以及情人的呓语。 大概是埋怨吧,顾不上声音的情绪,可怜的眼泪掉他眼里。 “你跑什么?” “前几天不还做了?” 他有些重的呼吸打着池匪带醉意的笑,任她撑在胸膛,这个角度看彼此更清晰,也更局限。 她好像很爱哭,这次不是为他,为她自己。但谢也读不懂,单单好奇池匪,醉酒的她比清醒时候有那么一点点讨人喜欢。 “你不能跑,你跑了我就……” 暮冬的晚风在她目光中颠簸,他眼里漾着光的波澜,叫人多温柔三分,“就什么?” “你会死的。” 谢也不语。 池匪自顾自继续,“道歉。” 他停留在风里,直到池匪又命令他,才说:“对不起。” 眉眼盈盈,可她还不满意,“错哪儿了?” 经过两次交流,谢也发现你得顺着她,让她高兴,反正一时半会儿她也清醒不了。 “我弄疼你了。” “还有?” 谢也对她无计可施,在眉又一次皱起来前,“没有及时回消息。” 池匪满意了,指尖点在他胸口,喃喃道,真乖呢。 风又吹起来,吹过这阵,春暖花开,插翅难逃了。 池匪摸着他的心跳离开,怀里一瞬空冷令他伸出手,顿了一下,谢也抹去脸颊上她的泪。 他们到底没睡,池匪先睡着了,衣服也没脱,蜷床一角睡了。 确实有陌生号码的消息,问他在哪儿,谢也站她床边,屏幕熄了,她却亮着,他帮她盖了被。 那天晚上谢也没走成。 池匪似乎忘了一切,因为根本不值得深记。 谢也亲眼见到池匪和平驰原成双入对,是在池匪的演出后。 谢也没告诉池匪,他去看过她的演出。尽管池匪邀请过他,为了结束做一次。 他只是觉得好听,也不想知道曲子的名字。几乎所有美好的词都能用来形容台上的她,掌声贯耳。 可这不是池匪。 或许是吧。 他不了解她。 她偶然脱去华丽伪装,偶然让他看见,怎么赤裸也像裹着壳,怎么不偏不倚滴进他心里。 谢也一直知道,她对他并不感兴趣,是他弟弟的身份吸引了她。同样,他是她的弟弟,池匪才和他做爱,亲吻他,拥抱他,牵他的手。 被她恨着很爽啊,恨你的时候眼里只有你,看过她鞠躬后漠然的眼,就明白那一刻有多爽。 他享受池匪的恨。 可她的恨里偏要有泪,悯他的一生,悲她的一生。 你也要过来,笼子多宽敞,还是金子做的,这是你的代价。 谢也不认为他有什么可交换的东西,可他不能跟她一样,跟他一样池匪怎么走啊。你得成为她的共犯,低微低跪。 有些结局,一开始就写在章首,剩执着的人莽撞。 看完演出,他把钥匙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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